每往上爬一级台阶,都像打了一场硬仗。
陈默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在废弃楼的楼梯间里一点点挪动。
刚才和“针”那场攻心战,虽然守住了道心,还让对方吃了点亏,可消耗实在太大了。
不只是精神力被抽干,连心神意志都磨掉了一层,只剩下掏空般的疲惫。
脑子里跟有个施工队似的,叮叮当当敲个不停,太阳穴突突直跳。
胸口发闷,呼吸都带着股铁锈味,内伤估计不轻。
得赶紧离开这儿。
“针”虽然暂时退了,可那家伙睚眦必报,天会不会立刻对吴叔他们下手,或者派更厉害的角色来搜捕他。
官方的人也可能扩大搜索范围,这破楼一点都不安全。
他咬紧牙关,全凭一口气硬撑着,总算歪歪扭扭爬到了顶楼。
天台的门虚掩着,锈迹斑斑,锁头早就坏了。
用力推开沉重的铁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他昏沉的脑袋稍微清醒了那么一丝。
远处,事发商圈依旧灯火通明,警灯闪烁,但之前那种灾难性的混乱喧嚣已经平息,进入了收尾阶段。
城市其他地方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仿佛几小时前那场席卷一切的恐慌,只是个遥远的噩梦。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庆幸——看情况伤亡控制住了;有点后怕——刚才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有种深深的疲惫——身体和灵魂都发出了警告;还有一丝……微乎其微,连自己都差点没察觉的满足。
他终究还是做了一点事,守住了一些东西,哪怕没人知道。
可这丝满足,立刻被更沉的忧虑盖了过去。
“针”和星耀集团搞出这么大动静,目的绝不简单。
测试?掩盖?他们的能量和手段太吓人了。
今天他侥幸搅了局,可自己也彻底暴露了“异常”,被这样的庞然大物盯上了。
以后怎么办?
吴叔、刀疤脸、张薇……甚至可能因他受到关注的梁老……
他不能再天真地以为,自己躲起来就万事大吉。星耀的触手可能无处不在,“针”的精神窥探更是防不胜防。
保护他们,需要力量,需要更清醒的头脑,需要……
乱七八糟的念头冲击着早已过载的神经。
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他脚下一软,向前栽去,幸好及时伸手扶住旁边冰冷的水泥护栏,才没直接趴下。
不行,得赶紧走,找个安全的地方……
就在他强打精神,想辨认方向时,那被“知”字符文潜移默化强化过的听觉,捕捉到了楼下的异动!
不是救援人员那种有目的的急促脚步,也不是普通人的喧哗。是几道极轻、刻意收敛、却又速度极快,正沿着楼梯精准冲上来的脚步声!
目标明确——就是他这层!
是“针”杀了个回马枪?还是星耀的清除小队?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濒临极限的身体在肾上腺素刺激下,硬生生又挤出一丝力气。
跑!
他几乎本能地转身,想在天台找别的出路。
可刚才他扶着的护栏,因为年久失修,在他猛然用力的瞬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小块水泥碎屑掉了下去!
这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顶楼如同惊雷!
楼下的脚步声骤然一停,随即变得更为迅疾和警惕,毫不犹豫地加速冲上!
对方确认了目标!
被发现了!
陈默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就他现在这状态,别说再来个“针”,就是几个普通打手,他也毫无还手之力。
他飞快扫视四周,天台空旷,几乎没地方可藏。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铁门,而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
绝望的寒意刚冒头,就被他脑海里闪过的那些面孔——吴叔、刀疤脸、张薇——以及胸膛内那两枚黯淡却余温尚存的符文影像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放弃!
就算要倒,也绝不能倒在这儿被他们抓走!
不然,之前的坚持全白费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凉意和灰尘的空气,试图再次催动“不争”符文,哪怕能让自己的存在感模糊一瞬也好。
可精神海早已干涸,符文死寂。强行催动的结果,是脑袋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猛地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哐当——!”
铁门被猛地推开,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噪音。
几道雪亮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像无形的枷锁,精准罩住了倚在护栏边、摇摇欲坠的陈默!
强光刺得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模糊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看到几个穿着深色作战服、身形矫健、气息肃杀的身影堵死了门口。
是官方的人?
还是星耀的人?
极度危险的预感让他做出了最后反应——他用尽最后力气,向侧后方扑倒,试图脱离光线直射,为那根本不可能的反抗争取一点点空间。
这个动作,彻底耗光了他。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连疼痛都变得遥远。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被无尽的黑暗迅速吞噬、拖拽。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那因透支而异常敏锐的听觉,似乎捕捉到了两个有点耳熟的声音碎片:
一个带着惊疑和急切的中年男声:“……等等!别动手!好像是他……那个在……”
紧接着,是一个略显年轻、带着惊诧的女声,似乎还伴着极轻微的机械声(相机?):“……天啊!这背影……快!他昏过去了!”
是……谁……
这是陈默陷入无边黑暗前,最后一个破碎的念头。
天台的风依旧冷冷吹着,卷起尘埃,想抹去所有痕迹。
远处城市的霓虹,像沉默的观众,将冰冷而绚丽的光,无声洒在这片刚结束无声之战的角落,洒在那个力竭昏迷、无名倒下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