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瑜真人那句“联合探索东南密室”的话,像一根冰锥子,直接扎进了林小满的耳朵里,冻得他浑身一激灵。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黑漆漆、透着邪气的洞口,还有海里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
“不去!打死也不去!”这句话差点就从他嗓子眼里蹦出来。可他看着满屋子大佬们那灼灼的目光,尤其是静瑜真人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美眸,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怕,怕直接拒绝会惹怒这些大人物,更怕他们刨根问底,发现自己就是个冒牌货。
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甲掐得掌心生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装的,是真吓的。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像是被呛到了,又像是喘不上气,整个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前…前辈?”静瑜真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师…师弟(兄)?”宗主赵山河也关切地俯身。
林小满却像是听不见似的,猛地抬起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殿外,嘴唇哆嗦着,气若游丝:“回…回去…我…我头晕…想吐…” 说完,他竟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往地上出溜。
“师尊!”王大锤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感觉师尊浑身冰凉,抖得厉害,顿时慌了神,“师尊旧疾复发了!定是南荒瘴毒未清,又连日劳顿所致!”
旧疾?什么旧疾?林小满自己都不知道有啥旧疾,但徒弟这话简直是救命稻草!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下爬,把全身重量都压在王大锤身上,眼睛半闭半睁,哼哼得更加凄惨:“哎哟…晕…船…那晕船的劲儿…又上来了…天地都在转…”
静瑜真人和玄重真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看林小满那面无人色、冷汗涔涔的模样,又不似作伪。难道前辈真有隐疾?或是之前对抗巫蛊教、驾驭钥匙损耗过巨,伤了本源?
赵山河见状,连忙打圆场:“诸位道友见谅!师弟(兄)身体不适,探索之事容后再议!大锤,快扶你师尊回去歇息,请丹堂长老即刻前去诊治!”
“是!”王大锤半抱半扶,几乎是拖着林小满,急匆匆地离开了凌云殿。
一回到后山小木屋,林小满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在床上,大口喘气。王大锤急得团团转,要去请大夫,却被林小满一把拉住。
“别…别去…”他虚弱地摆手,眼神却带着恳求,“我…我睡一觉就好…你…你守住门口…谁…谁都别放进来…就说我…我病得厉害…需要绝对静养…”
王大锤看着师尊苍白的脸(吓的)和虚弱的神情(装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子明白!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师尊清修!”在他心里,师尊这是伤及根本,需要闭关疗伤,不想让外人知晓伤势轻重。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满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开始了他的“病号”生涯。他让王大锤在门口挂了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重病静养,谢绝访客”。自己则整天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不动弹。偶尔有长老或弟子前来探视,都被王大锤铁面无私地拦在门外。
消息很快传开——“林师叔祖(兄)忧劳成疾,旧伤复发,闭关静养”。
大部分弟子和长老听闻,都是唏嘘不已,对林小满更加敬佩,觉得师叔祖(兄)这是为了宗门和盟友鞠躬尽瘁。宗主赵山河也下令不得打扰。
然而,宗门内却有那么一小撮人,心思活络了起来。以掌管宗门戒律、性子急躁古板的刑堂长老孙厉,和几位同样渴望凭借此次机遇提升自身及派系地位的实权长老为首,他们觉得这是个试探林小满虚实、甚至……“请”他出山的好机会。
这日午后,林小满正裹着被子琢磨晚上让王大锤弄点啥好吃的,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王大锤有些紧张的声音:“孙长老,诸位长老,师尊他老人家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一个洪亮却带着几分刻板的声音响起:“大锤师侄,我等正是听闻林师弟(兄)身体抱恙,心中担忧,特携宗门秘制‘百草回元丹’前来探望。你且让开,我等只看一眼,确认师弟(兄)安好便走。”
是孙厉!林小满心里一紧,这老家伙平时就黑着脸,最不好糊弄!他赶紧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门被轻轻推开,以孙厉为首的五六位长老鱼贯而入。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林小满让王大锤特意熏的)。只见林小满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憋气憋的),嘴唇干裂(偷偷舔的),呼吸微弱(装的),一副随时可能驾鹤西去的模样。
孙厉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在林小满身上扫过,沉声道:“林师弟(兄),听闻你身体不适,我等特来探望。你这……究竟是何病症?可需宗门倾力救治?” 他话语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神识试探性地向林小满缠绕过来。
林小满心里骂娘,这老东西果然不信!他立刻“虚弱”地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身子蜷缩成一团,仿佛要把肺咳出来,同时暗中运转那点微末的灵力,把自己经脉搅得乱七八糟,气息顿时变得紊乱不堪,脸色也由白转红,像是高烧不退。
“咳咳…咳咳咳…劳…劳烦孙长老…挂心…”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沙哑,“老…老毛病了…晕船…的…后遗症…加上…之前…可能…吸了点…不干净的…瘴气…歇…歇几天就好…不敢…劳烦宗门…”
他那紊乱的气息和真实的咳嗽(呛的)恰到好处地干扰了孙厉的神识探查。孙厉收回神识,眉头皱得更紧。这气息混乱,倒真像是邪毒入侵、元气受损的症状。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另一位长老试探着开口:“师弟(兄)乃我青云栋梁,如今南荒局势未稳,钥匙之谜未解,宗门……和盟友,可都盼着师弟(兄)主持大局啊。若只是小恙,还需早日康复才是……”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别装了,赶紧好起来干活!
林小满心里一沉,知道不来点狠的是不行了。他暗中一咬牙,用指甲在舌尖轻轻一划,一股腥甜味顿时弥漫口腔。他趁机又是一阵猛咳,顺势将一丝血沫咳在了捂嘴的袖子上,留下一点暗红的痕迹,然后“无力”地瘫软下去,气若游丝:
“咳咳…诸位…好意…心领…只恐…林某…福薄…难当…大任…此番…怕是…要静养…许久…方能…勉强…续命…东南之事…诸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脑袋一歪,闭上眼睛,仿佛昏死过去。
那袖口上刺眼的血迹和“另请高明”的悲凉话语,让几位长老脸色都是一变。
孙厉死死盯着林小满看了半晌,最终冷哼一声:“既然师弟(兄)伤重至此,我等便不再打扰!你好生休养吧!” 说罢,拂袖转身,带着众人离去。他虽仍有疑虑,但林小满表现得如此“严重”,他若再强行逼迫,传出去便是他孙厉不顾同门死活,这名声他可担不起。
王大锤红着眼眶将几位长老送走,回到屋内,看着“昏迷”的师尊,心疼不已,更是坚定了守护师尊的决心。
消息再次传开,这次变成了——“林师叔祖(兄)伤势极重,咳血昏迷,恐伤及道基!”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声音,暂时平息了下去。所有人都认为,师叔祖(兄)这是真的无法参与后续行动了。
而此刻,在床上“昏迷”的林小满,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门口,发现人都走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舔了舔还有点疼的舌尖,心里嘀咕:“总算糊弄过去了……这装病比真病还累人……”
他拉过被子,准备真好好睡一觉补偿自己。然而,他没注意到,或许是因为刚才强行扰乱气息,又或许是那钥匙在他“重病”时贴近身体太久,一丝微不可察的、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苍茫气息,正缓缓从他体内散出,融入周遭天地。这气息极淡,却仿佛与某种冥冥中的存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远在万里之外的南荒,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妖岛深处,那间沉寂的密室里,某个尘封的角落,似乎……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