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进行到高潮,气氛愈加热烈。
顾承宇被一群人簇拥着,俨然是众星拱月的中心。
香槟塔折射出炫目的光,笑声、恭维声、碰杯声不绝于耳。
他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扫过全场,依旧一无所获。
心底那点莫名的期待彻底熄灭,只剩下淡淡的烦躁。
他随手将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准备提前离场。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似乎有什么人来了。
顾承宇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他几乎是立刻抬眼望去。
不是她。
来的是几位迟到的政要人物。
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掠过眼底。他敛起神色,准备上前应酬。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在宴会厅侧方的休息区走廊入口,林薇正站在那里,似乎正和本次招标的一位政府负责人低声交谈着。
她怎么会在这里?
顾承宇的脚步瞬间顿住,所有思绪和动作都停滞了。
她并没有进入主宴会厅,只是站在那相对僻静的角落。
身上穿的也不是晚礼服,而是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与周围珠光宝气的女宾们格格不入,却自成一派清冷气场。
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侧脸。
她微微侧头听着对方说话,偶尔颔首,表情专注而专业。
显然,她并非来参加庆功宴,而是恰好来这里与那位负责人谈事情,碰巧路过。
顾承宇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冲动,驱使着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簇拥着他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疑惑地看着他偏离原本的方向。
正在与林薇交谈的那位负责人看到了顾承宇,笑着停下了话头:“顾总,恭喜啊!正主来了。”
林薇闻声,转过头来。
看到顾承宇,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或波澜,只是极淡地、客气地微微颔首:“顾总。”
疏离得如同面对任何一个普通的商业对手。
顾承宇在她清冷的目光注视下,竟有一瞬间的语塞。
他稳了稳心神,走到近前,先是对那位负责人点头致意:“王局。”然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林薇。
“林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缓,“还以为你不会赏光。”
林薇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公式化的弧度:“顾总说笑了。我只是恰好来拜访王局,谈点事情。恭喜顾氏中标。”
她的话,礼貌周到,却也将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来祝贺的,只是公事路过。她的恭喜,也只是场面上的客套。
那位王局是个人精,看出两人之间气氛微妙,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两位都是A城商界的青年翘楚,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顾总,林总刚才还跟我聊起她对新区周边配套的一些构想,很有见地啊。”
顾承宇目光微动,看向林薇:“哦?林总对新区项目还有兴趣?”
这话问得有些尖锐,甚至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审视。
林薇面色不变,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稳无波:“新区是A城未来的重点,任何企业关注它的发展都很正常。何况,顾氏吃肉,总该允许其他企业看看能不能喝点汤吧?”
她四两拨千斤,不仅化解了他的试探,反而暗指顾氏想吃独食,气量不够。
王局哈哈一笑:“林总真是幽默。”
顾承宇被将了一军,却不怒反笑。
他就知道,她的牙尖嘴利,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林总说笑了。”他从侍者盘中取过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向林薇,“无论如何,感谢林总亲自来道贺。赏光喝一杯?”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台阶。
他想看看,她是否会在这小小的场合下,稍微软化一丝态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杯酒上。
林薇看着那杯递到眼前的、冒着细密气泡的金黄色液体,没有立刻去接。
灯光下,她的眼眸清澈见底,却让人看不透丝毫情绪。
片刻的静默,仿佛无声的交锋。
就在顾承宇以为她会再次拒绝,让场面彻底难堪时,她却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杯酒。
“恭喜。”她吐出两个字,声音清越,与他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
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清脆,却冰冷。
如同她此刻的眼神。
然后,她将酒杯递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只是沾湿了嘴唇的程度,便优雅地放下了杯子。
“抱歉,王局,顾总,我那边还有个会,先失陪了。”她微微颔首,语气从容,不等两人回应,便转身离开。
白色身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仿佛刚才那杯酒,只是一场不得不走的过场。
顾承宇握着酒杯,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杯时,那瞬间的、冰冷的触感。
她喝了酒,却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遥远的距离。
她人来了,酒喝了,恭喜说了。
却也用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的胜利,与我无关。我的世界,你并未真正踏入。
这场短暂的交锋,没有硝烟,他却仿佛又输了一局。
顾承宇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冰凉酸涩,一路冷到心里。
他却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充满兴味的笑意。
越来越有意思了,林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