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塞菈的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金尾蜂在疯狂冲撞,嗡嗡作响。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连滚带爬地逃回自己的床铺。
她一头扎进那片冰冷的天鹅绒被子里,死死蒙住脑袋。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让她灵魂战栗的真相。
没用的。
那个画面,像是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烙在了她的眼球内侧,烙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无论她如何蜷缩,如何颤抖,那画面都无比清晰地灼烧着她!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将兰尼斯特的荣耀与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王后……
那个骄傲得如同正午烈日,光芒四射,令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的王后……
她竟然……
以那样卑微的姿态,跪在……
弥塞菈不敢再想下去。
她感觉自己的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扭转,一股剧烈的恶心感混合着昨夜的晚餐直冲喉咙。
她蜷缩在被子里,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雏鸟。
恐惧、恶心、困惑……
最后,所有情绪都汇聚成一种铺天盖地的羞耻。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了自己吗?
那个男人……是林恩大人吗?
一定是他。
除了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那头金色的母狮收起利爪,低下高贵的头颅……
弥塞菈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比当初在北境发现林恩与那个野人女孩的暧昧要强烈千百倍。
就在这时。
那奇怪的声音再次从隔壁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声音。
而是一种夹杂着被刻意压抑到极致,却依旧无法完全抑制的哭腔喘息。
那声音断断续续。
就像一条湿滑的小毒蛇,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和柔软的被子,恶毒地钻进弥塞菈的耳朵里。
弥塞菈死死地捂住耳朵。
可那声音却仿佛直接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并与那挥之不去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演奏着一曲来自地狱的魔音。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无比奇怪。
明明被窝里冰冷刺骨,可她的身体却像被扔进了火炉。
一股陌生的燥热从身体最深处不受控制地涌起,沿着她的脊椎一路向上攀爬。
烧得弥塞菈口干舌燥,浑身发烫。
脸颊,脖颈,耳根……
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燃烧起来,透出病态的粉红色。
那声音还在继续,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
它像一首最堕落的催眠曲,蛮横地瓦解着弥塞菈十四年来建立的所有礼仪与道德。
也唤醒了她身体里某种沉睡了太久的本能。
弥塞菈难受地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光滑的丝绸睡裙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而美好的曲线。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滚烫沙滩的鱼,渴望着清凉海水的滋润,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到水里。
那股燥热,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无法忽视。
最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固执地汇聚到了某个……
弥塞菈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
那双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绿眼睛,在黑暗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彻底失去了焦距。
她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顺着光滑的睡裙,缓缓向下……
弥塞菈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闪电击中!
她吓得想立刻缩回手。
可指尖却像被磁石吸引。
隔壁那愈发清晰,夹杂着瑟曦濒临崩溃的屈辱呜咽,像一只看不见的魔鬼之手,强行按住了她的手腕。
并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强迫着她继续向下。
这一夜,无比漫长。
长到足以让一位不谙世事的公主,被迫窥见成人世界最肮脏、最原始、也最真实的一角。
长到足以让她身体里那扇紧闭了十四年的沉重大门,被一把沾满了瑟曦屈辱与陌生欲望的钥匙,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行撬开了一条缝隙。
当那令人疯狂的声音终于停歇……
东方的天空此时也泛起一丝病态的鱼肚白。
弥塞菈依旧圆睁着双眼。
她浑身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金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
床单上。
留下了一片濡湿的汗迹。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纹路。
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澈与天真。
只剩下一片空洞。
她真要坏掉了。
……
第二天清晨。
瑟曦推开弥塞菈的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那个最珍爱的金色玫瑰,正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长裙,金色的长发被侍女梳理得整整齐齐。
一丝不苟。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优雅,得体。
但瑟曦却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敏锐地感觉到,弥塞菈好像不一样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静默。
“弥塞菈?”
瑟曦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与讨好。
“昨晚……睡得还好吗?”
弥塞菈没有回头。
她只是透过镜子,静静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声音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
“很好。”
“但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瑟曦的心猛地一沉。
她走到弥塞菈的身后,看着镜子里弥塞菈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和那双空洞得让她心慌的绿眼睛。
“梦……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
弥塞菈缓缓地转过头。
不再通过镜子,而是抬起眼,用那双绿色的眸子,直视着瑟曦。
那目光,清冷,锐利。
轻而易举地就剖开了瑟曦那层用骄傲、谎言和伪装堆砌起来的脆弱铠甲,也是那用来掩盖一夜屈辱的铠甲。
瑟曦被这目光看得一阵心虚,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
“我梦到一只非常骄傲的母狮,被一个更高明的猎人关进了笼子。”
弥塞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她的指尖在开口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紧,掐进了掌心。
“猎人每天都喂它吃最美味的肉,却也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它,羞辱它,拔掉它的利爪,敲碎它的傲骨。”
“直到有一天,母狮被彻底驯服了。”
“它跪在猎人的脚下,像一只温顺的宠物一样,摇着尾巴,舔舐着主人的脚尖,乞求着怜悯。”
轰——!
瑟曦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弥塞菈,看着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却比刀锋还要伤人的嘲讽弧度。
她知道了。
弥塞菈原来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认知,像一记响亮到震耳欲聋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瑟曦的脸上。
无边的羞耻、难堪,还有被自己最珍爱的人儿看穿了最不堪一面的绝望。
这种感觉让她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瑟曦想解释,想辩驳。
她想尖叫着告诉弥塞菈,那不是真的,那全都是为了她!
可当她对上弥塞菈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个,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囚徒,身上还带着锁链的冰冷痕迹。
一个,是站在地狱门口,冷眼旁观了一整夜的冷漠看客。
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在她们之间悄然裂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响起。
“王后陛下,公主殿下。”
门外传来一名御林铁卫的声音。
“国王陛下在王座厅召见林恩大人,请您二位一同前往观礼。”
国王的召见。
瑟曦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狼狈不堪地移开视线。
“我……我需要换身衣服。”
瑟曦丢下这么一句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房间。
弥塞菈看着瑟曦那仓皇失措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缓缓地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也跟着走了出去。
王座厅。
劳勃·拜拉席恩歪斜地坐在铁王座上,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牛角杯。
他正往嘴里灌着麦酒。
脸上带着宿醉的疲惫和一种病态的亢奋。
林恩平静地站在大厅中央,仿佛世界的中心。
奈德·史塔克站在首相的位置上,面沉如水,像一尊来自北境的石雕。
蓝礼公爵和瓦里斯等人也悉数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耐人寻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即将成为王国最有权势的国王女婿身上。
当瑟曦和弥塞菈走进大厅时,劳勃的眼睛亮了。
“哈哈!弥塞菈,快过来!”
劳勃冲着弥塞菈招了招手。
那语气,仿佛弥塞菈是他最珍爱的宝贝。
弥塞菈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林恩的身上。
四目相对。
林恩的表情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弥塞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让她指尖发冷。
‘好色的混蛋……’
弥塞菈看着林恩。
‘你给我等着……我才不会像她一样!’
一向淑女的弥塞菈在心中暗暗发誓。
随后她收回目光,走到面色惨白的瑟曦身旁,安静地站定。
“林恩!”
劳勃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将牛角杯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我决定了!”
“你和弥塞菈的婚礼,就在三天后举行!”
“我要让整个君临,不!整个维斯特洛都知道!”
“我,劳勃·拜拉席恩,把最美丽的公主嫁给了我最忠诚的臣子!”
劳勃的咆哮声在空旷的王座厅里回荡,充满了炫耀与示威的意味。
他就是要用这场盛大的婚礼,来彰显自己的权力。
也来告诉所有人,不管是史塔克,还是兰尼斯特,都必须臣服于他拜拉席恩的铁蹄之下!
“我将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劳勃从王座上站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林恩的肩膀上。
“到时候,我要让奈德·史塔克,亲手把弥塞菈交到你手上!”
劳勃的目光猛地转向奈德。
那眼神里的恶意与羞辱不加任何掩饰。
让北境守护,艾莉亚的父亲,亲手将一位拜拉席恩的公主,嫁给本该迎娶自己女儿的男人?
这比让他跪在那片肮脏的血泊里还要屈辱一万倍!
奈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只戴着首相印戒的手在袖袍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他那颗对劳勃忠诚了二十年的心,早已死了。
现在,他首先是一个父亲。
一个为了女儿们的未来,可以忍受任何屈辱的父亲。
“哈哈哈哈!”
劳勃再次爆发出癫狂的大笑。
他享受这种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快感,享受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他才是国王!
他才是维斯特洛唯一的主宰!
御前会议在劳勃癫狂的笑声中结束。
众人鱼贯而出。
奈德·史塔克走到林恩的身边,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也即将成为自己另一个女儿丈夫的年轻人。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