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碎星谷最后的扭曲隘口,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也让所有人为之屏息。
那并非想象中的仙家宫阙,而是一片无比广阔、支离破碎的废墟。无数巨大的宫殿残骸悬浮于虚空之中,彼此间以断裂的玉石长桥或凝固的星光锁链勉强连接,形成一片诡异而壮观的空中废墟群。更远处,尚有相对完整的殿宇楼阁,却也被巨大的藤蔓状晶体贯穿、包裹,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暗紫色的天幕在这里显得更低垂,那些惨白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投下的光芒却无法照亮这片废墟的阴森,反而平添几分凄冷。虚空中,空间裂痕出现的频率更高,如同无形的黑色伤疤,时而绽开,时而弥合,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这里就是星墟别府的外围,‘悬圃废墟’。”玄玑真人声音低沉,带着凝重,“都跟紧,此地禁制残存,空间脆弱,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手中的罗盘指针已不再疯狂转动,而是指向废墟深处某个方向,微微颤动着。
队伍小心翼翼地踏上一条断裂的玉石长桥。桥面宽仅容三人并行,两侧是无尽的虚空深渊,隐约可见扭曲的光影和吞噬一切的黑暗。桥体本身并不稳定,随着众人的脚步微微晃动,碎石不断从边缘剥落,坠入下方的虚无。
陆明走在队伍中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镇魂星钥进入这片区域后,变得异常“安静”,但那并非沉寂,而是一种如同游子归家般的温顺与贴合。星钥内部那丝古老的意念似乎与这片废墟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隐隐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竟与玄玑真人罗盘所指大致相同。
同时,他运转星瞳,观察着四周。在他的视野里,这片废墟并非死物。那些残破的宫殿基石、断裂的梁柱上,依旧残留着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星辰之力流转,构成一个个残缺的守护或聚灵符文。虚空中,除了危险的空间裂痕,还飘荡着许多肉眼难见的、纯净的星力尘埃,如同萤火,而镇魂星钥正悄无声息地汲取着这些力量,缓缓滋养自身。
“这边。”玄玑真人引领着队伍,避开一道突然在前方绽开的细小空间裂缝,拐入一座只剩半边、却被巨大紫色晶簇占据的偏殿。
殿内出人意料地完好,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中央一座布满了灰尘的传送阵。阵法符文古老,与现今流行的式样迥异,但核心处的几个凹槽,明显是用于放置灵石。
“这是一处短距离传送阵,若能启动,可省去我们穿越前方‘乱流带’的麻烦。”玄玑真人仔细检查着阵法,眉头微蹙,“但阵法核心符文有所缺损,需要精通阵理之人尝试补全,而且需要至少三块上品灵石才能激发。”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明。他之前炼制牵引星盘、激活古老祭坛的表现,已让他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深谙星辰之道”的印象。
陆明没有推辞,上前仔细观察。阵法核心处,有几处符文线条确实断裂、模糊了。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闭上双眼,神识沉入怀中星钥,同时空灵根全力感知着此地残留的星力流转规律。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眸中星辉一闪而逝。他没有使用任何工具,直接以右手食指凌空勾勒,高度凝聚的空灵气混合着一丝源自星钥的纯净星力,如同最精微的刻刀,精准地补全了那几处断裂的符文线条。他下笔的轨迹,并非完全照搬玉简中学到的知识,更带有一丝“星纹”独有的、引导与梳理的意蕴,使得补全的符文与原有阵法完美融合,浑然一体。
“放入灵石吧。”陆明轻声道,额角隐见汗珠。这种精微的操作,对心神消耗极大。
玄玑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取出三块上品灵石,嵌入凹槽。
嗡!
传送阵瞬间亮起柔和的银光,符文逐一亮起,稳定而流畅。
“走!”
众人迅速踏入阵中。光芒一闪,失重感传来,下一刻,他们已出现在另一座相对完好的大殿内。殿外,正是那片由空间乱流形成的、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乱流带”,而他们凭借传送阵,安然越过。
“陆师弟,你这手阵法造诣,当真令人佩服。”一名之前对陆明客卿身份略有微词的弟子,此刻由衷赞道。
沈凌风也看向陆明,目光中带着认可与一丝探究。
陆明只是谦逊地摇了摇头:“侥幸对此地阵法气息有所感应罢了。”
玄玑真人没有多言,但心中对陆明的评价又高了一层。此子不仅天赋异禀,心性也沉稳,不骄不躁,更难得的是,似乎与这星墟宗遗迹有着非同一般的缘分。
队伍继续前行,穿过一座座残破的殿宇,偶尔能发现一些散落的、早已失去灵性的法器碎片,或是一些刻在石壁上的、无法辨认的古老文字。
随着深入,陆明怀中的星钥指引愈发清晰。终于,在穿过一条由星光凝聚而成的长廊后,他们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座巍峨耸立、保存相对完好的主殿。
主殿大门紧闭,由某种暗沉沉的金属铸造,上面雕刻着周天星辰图,散发着古老而厚重的气息。门前的广场上,矗立着九根巨大的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托着一颗早已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星辰石。
而此刻,广场上并非只有他们一队人马。
另外两拨人,几乎与他们同时抵达。
一拨人身着月白法袍,气息清冷空灵,正是以阵法和推演闻名的“悬空山”弟子,为首的一位老妪,手持玉杖,气息渊深,竟也是一位金丹修士。
另一拨人则服饰混杂,但个个煞气凛然,眼神锐利如鹰,是活跃于古域附近的散修联盟“裂云盟”的人,领头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修为赫然是筑基大圆满,但其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让人不敢小觑。
三方人马呈鼎立之势,目光都聚焦在那扇紧闭的星辰大门上,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悬空山的老妪首先开口,声音沙哑:“玄玑道友,别来无恙。”
玄玑真人微微颔首:“净尘师太。”
那刀疤壮汉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天衍宗、悬空山,嘿嘿,真是巧啊。看来这星墟别府的主殿,吸引力不小嘛。”
所有人的神识都不约而同地扫过那扇大门,试图探知其上的禁制。然而,神识触及大门,却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之力吞噬,根本无法渗透分毫。
大门之上,除了星辰图,中央还有一个与之前祭坛上相似的、钥匙形状的凹槽。
陆明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他怀中的镇魂星钥,此刻传递出的,已不再是简单的指引,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沸腾的召唤!
这扇门,需要星钥来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