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天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强提着一口即将散尽的玄气，凭借着记忆，艰难地回到了那处隐蔽的岩石裂缝之外。此刻的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间那道因为动用寂灭灵眸而留下的淡淡竖痕早已隐没不见，光滑如初，仿佛从未存在过。但他的眉心却因为神魂的过度消耗而微微蹙起，呼吸也比平时沉重了许多。
身上的青衫多处破损，沾染着尘土与早已干涸的、属于裂魂影豹的暗色血迹。虎口崩裂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却依旧狰狞。最严重的是内在的损耗，连续动用寂灭灵眸、离殇断肠、抿神刃绝技，几乎掏空了他的神魂之力，玄力也所剩无几。
但他走到洞口时，还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压下，脸上习惯性地挤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这才撩开枯藤，走了进去。
洞内，白芷和白薇正坐立不安。自逃回这里后，她们的心就一直悬着，每一次洞外的风声都让她们心惊肉跳。当帝天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时，两女几乎是同时猛地站起身，美眸中充满了急切与担忧。
“帝天公子！”
“你回来了！”
两女异口同声，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和如释重负。
帝天看着她们完好无损，心中也是一松，那股强撑着的劲儿顿时泄了大半。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摆了摆手，试图用一贯轻佻的语气说道：“啧…这么紧张干嘛？不就是一头稍微壮实点的黑猫嘛…小爷我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他的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和虚弱，甚至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内腑的伤势，让他眉头紧锁，脸色更加难看。
白芷和白薇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虽然极力掩饰，但那苍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无法隐藏的疲惫，都昭示着他经历了一场何等惨烈的恶战。
“你受伤了！”白芷快步上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伸手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白薇也赶紧凑过来，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手足无措地看着帝天。
“没事…小伤…歇会儿就好…”帝天还想嘴硬，逞强地想推开白芷的手自己站好，但身体却诚实地一个踉跄，眼前阵阵发黑。与裂魂影豹的神魂对撼，后遗症此刻彻底爆发开来。
那股强撑着的意志终于到了极限。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下去。
“帝天！”
白芷惊呼一声，再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倒下的帝天紧紧接住，揽入怀中。白薇也急忙在一旁扶住。
帝天彻底失去了意识，头颅无力地靠在白芷柔软而温暖的肩窝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带来一阵异样的酥麻感。他整个人沉重无比，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只剩下最原始的疲惫。
白芷抱着怀中这具沉重却温热的男性躯体，感受着他微弱却平稳的心跳，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低头，看着帝天近在咫尺的侧脸。
此刻的他，安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所有平日里的戏谑、张扬和玩世不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显得有几分…柔和与安静。汗水浸湿的几缕黑发贴在额角，更添了几分脆弱感。
白薇也凑近了看，小声惊呼道：“姐…他…他好像…还挺好看的…”
是啊，挺好看的。白芷心中莫名地附和了一句。抛开那气死人的性格，单论容貌，帝天确实称得上俊朗非凡，只是平时都被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给掩盖了。
两女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帝天，一时间都有些怔忡。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他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他那张喋喋不休、专挑人气恼话说的嘴…
他那双总是毫不避讳、在她们身上乱瞟的眼睛…
他烤制美味烤肉时那副自得又认真的模样…
他挡在她们身前，硬抗裂魂影豹攻击时那并不宽阔却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
他厉声让她们先走时，那嘶哑却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个人，怎么能如此…矛盾？
平时看起来那般好色、不靠谱、没个正形，仿佛世间万事都不值得他认真对待。可关键时刻，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可靠，比任何人都能扛起责任，甚至不惜为自己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拼到力竭昏迷…
那种巨大的反差，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姐…他都是为了救我们才…”白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愧疚。
白芷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他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帝天能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对妹妹低声道：“薇儿，拿些清水和疗伤丹药来，还有…干净的手帕。”
“嗯！”白薇连忙点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东西。
白芷小心翼翼地喂帝天服下丹药，又用清水沾湿手帕，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渍和灰尘，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看着帝天在昏迷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白芷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有担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明晰的、淡淡的心疼与异样。
这个嘴上从不吃亏、看似占尽便宜的男人，其实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们。而他付出的代价，却从未对她们提及半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白芷低声喃喃自语，指尖无意间拂过帝天挺直的鼻梁，感受到那温热的呼吸，她的指尖如同触电般微微一颤，俏脸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红晕，连忙收回了手。
洞内陷入了沉默，只有三人细微的呼吸声。白薇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姐姐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帝天，大眼睛眨呀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小脸微微发红。
过了许久，帝天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变得越发平稳悠长，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白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保持着姿势，让他能安稳地靠着自己。
她低头，凝视着帝天沉睡的容颜，心中百感交集。
或许…他真的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糟糕。
或许…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之下，藏着的是一颗…远比想象中更加柔软和负责任的心。
这个发现，让白芷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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