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却还在关心他是否疲惫,是否饥饿,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关心,像一面清澈的镜子,照出了他此刻处境的荒唐与不堪。他们之前的关系,明明已经冰释前嫌,渐渐回暖,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失去已久的温暖即将重新拥抱他。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命运又要抛出如此残酷的玩笑?这碗粥,喝下去,怕是会灼伤他的喉咙,烧痛他的五脏六腑。
温予棠见陆承枭只是盯着粥发愣,却不接过,那股无名火更是压不住,冷嗤一声,语带讥讽:“不吃拿去喂狗!喂狗还好些呢,还知道向你摇尾巴。”她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陆承枭最敏感的神经。
蓝黎自然听出温予棠话中对陆承枭的不满,可是为什么呢?她之前还劝她跟陆承枭好,这会对他敌意又大了?
陆承枭猛地回神,温予棠的恶语反而让他从那股灭顶的酸楚中挣脱出来他深深地望了蓝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蓝黎心头莫名一颤,他伸出手,接过了那碗粥,指尖与蓝黎的轻轻一触,两人都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迅速分开。
“谢谢!”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你回去吧,我在医院照看外婆就好。”他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想将她推离这个即将可能爆发风暴的中心。
其实大家都没必要留在医院,贺家不仅请了护工,还有老宅的女佣都会换着来医院,只是蓝黎想留在医院陪她外婆。
蓝黎却摇了摇头,态度异常坚定:“不用,出差回来公司事情多,需要处理。我想留在医院,陪着外婆心里踏实。”她隐约感觉到他有事瞒着她,而且绝非小事。但此刻,外婆才是她最重要的牵挂,她不想离开。
陆承枭凝视着她清澈却固执的眼眸,想到接下来必须要立刻处理的那堆烂摊子——乔念、母亲,公司的事……他确实无法整夜守在这里。权衡利弊,他只能妥协,轻声道:“那我晚点过来陪你。”他的目光扫过一旁虎视眈眈的温予棠,至少,有这个泼辣直爽的朋友在,蓝黎不会觉得孤独。他没再坚持,只是深深地看了蓝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脑海里,然后转身,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然而,陆承枭并没有离开医院,他的脚步沉重,方向明确地按下了通往妇产科的电梯按钮。
电梯下行时,狭小的空间像一个铁皮棺材,压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他快速拨通了沈聿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怎么回事?”陆承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像野兽压抑着的咆哮,每一个字都裹着冰冷的怒火:“乔念怎么会突然需要保胎?我离开港城之前不是再三叮嘱要看护好吗?”
陆承枭不明白,怎么几天时间,事情就演变成这样,似否脱离了他的掌控!
电话那头的沈聿语气同样凝重:“谁知道,突然就说肚子痛,送来医院,医生初步判断是情绪剧烈波动引起的先兆流产,具体原因还在查,阿枭,你现在在哪儿?伯母那边……”
沈聿心里腹诽: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妇产科医生,再说了,乔念还不让我跟她检查呢,哼!谁稀罕呢!我懒得跟她检查,一副我要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似的。
电话这头,沈聿的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陆承枭迈步而出,视线抬起,竟看见沈聿本人就站在妇产科病房区的走廊上,正拿着电话,一脸幽怨地望着他。
两人同时收了线,沈聿快步迎上来,他穿着休闲,但眉宇间的紧张丝毫不亚于陆承枭。
“你怎么在这里?”陆承枭眉头紧锁。
沈聿:呵呵!兄弟你以为我想啊!
“你不是说今晚要回来,再说我来问问医生情况。”沈聿压低声音,话锋一转:“阿枭,现在情况有点麻烦,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妈她……估计很快就会有动作。”沈聿没敢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陆承枭的母亲绝不会对乔念肚子里的孙子安危坐视不管,届时必然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陆承枭在下飞机前就有了打算,他是绝不会让他母亲在这里闹的,至于乔念,既然她这么不安分,那就由不得她陆承枭了。
陆承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打断沈聿:“不能让她在这里闹,更不能让她有机会碰到蓝黎。”他语气决绝,没有任何犹豫,“现在,立刻,安排最可靠的医生和护士,连夜送我妈跟乔念回北城,必须快!”
沈聿对这个决定毫不意外,甚至深感赞同,将乔念这个”定时炸弹留在蓝黎所在的城市,无疑是极度危险的。回到北城,至少在陆家的势力范围内,局面能暂时可控:“好,我马上去安排医生护士,确保路上万无一失。”
陆承枭点了点头,继续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嗯,她回到北城之后的一切,由你全权负责,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要你确保孩子平安无事,直到出生。”
沈聿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露出难以置信的苦憋表情:“阿枭,你没开玩笑吧?我负责……孩子?这……这到时候难道还要我出面认下这个孩子?”
这任务远远超出了普通关照的范畴,涉及到一个未来身份极其敏感的孩子,这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和为难,难道要帮兄弟?兄弟之间可以这么帮的?
沈聿才不想喜当爹呢!他看到乔念就够膈应人的,还想他全程照顾,想得美,他才不愿意呐,不过若是蓝黎,还是很很乐意的。
陆承枭侧过头,睨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沈聿无法完全看透的暗流——有不容反抗的强势,有深陷困境的焦灼,或许,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与这个孩子的到来,更为复杂的盘算。
“沈聿,”陆承枭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道:“无论如何,动用一切资源,我要看到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这是底线,没有第二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