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不等蓝黎回答,一旁的温予棠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立刻接口,语气充满了愤懑,“我们黎黎宝贝后悔嫁给他才是真的!贺晏你摸着良心说说,陆承枭对我们黎黎那干的都是人事吗?他把那个乔念安置在豪华别墅里养胎,等着生孩子,他什么意思?把我们黎黎置于何地?要我说,他陆渣渣就是彻头彻尾的渣男!现在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贺晏被温予棠连珠炮似的话气得脸色发青,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语气笃定而带着深意反驳道:“温予棠,你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他话中有话,却无法明说,只能将焦灼的目光再次投向蓝黎,希望她能从中听出些许端倪。然而蓝黎只是重新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仿佛已经将自己彻底封闭,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了。
——
一星期后。
北城机场,晚上七点,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机场跑道两侧的灯光在渐浓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私人飞机平稳降落后,陆承枭侧头看向身旁的蓝黎。她靠在窗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长达数小时的飞行只是一场无意识的游荡。
“黎黎,”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到了。”
蓝黎缓缓转过头,目光掠过他英俊却疲惫的脸庞,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解开安全带,动作有些迟缓——那是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让她整个人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一切都模糊而遥远。
取了行李,走出机场大厅,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蓝黎不自觉地将风衣拢紧了些。
“给我!”陆承枭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不容拒绝却又带着几分恳求。
“不用了,我订了酒店,顾砚会来接我。”蓝黎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其实不是蓝黎通知顾砚来机场接她,是温予棠不放心,所以打了顾砚的电话让他去机场接她。
陆承枭的眼神暗了暗,轻声说:“我已经打电话让他别来了,我们回兰亭别苑吧。”
蓝黎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陆承枭,我们是回来离婚的,不是回来叙旧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过陆承枭的心脏,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吹散,“我只是......只是觉得那里终究还是你的家,我们还没正式离婚,不是吗?”
男人语气全是小心翼翼跟委屈。
蓝黎沉默地看着他,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男人,北城的王!此刻在她面前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请求都显得如此卑微。她想起两天前,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恳求她同乘他的私人飞机回北城。
“黎黎,以后我们可能都没有机会一起了,就当给我留一个回忆吧。”男人的语气全是乞求,满眼的期待。
蓝黎最终还是心软了,就像现在,看着他固执又委屈的样子,她再一次妥协。
“好,只住一晚,办完手续我就回港城。”她说。
陆承枭的心猛的一痛,他连忙接过她手中本就不多的行李,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走向等候已久的车子。
去往兰亭别苑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蓝黎靠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北城这一年变化很大,新的高楼拔地而起,旧的街巷消失不见。就像他们的婚姻,当初相爱的两人,终究成了陌路。
车子驶入那片熟悉的别墅区时,蓝黎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兰亭别苑——这栋承载了她太多欢笑与泪水的房子,如今像一座回忆的牢笼,等着将她重新囚禁!
女佣林婶还在,见到蓝黎回来,林婶眼眶瞬间红了。
“太太,您总算回来了。”林婶上前握住蓝黎的手,声音哽咽,“太太,您瘦了,瘦了好多啊!”
蓝黎勉强笑了笑,“林婶,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得很。就是总惦记着您。”林婶抹了抹眼角,又看向陆承枭,“先生也是,你们都不好好照顾自己。”
陆承枭轻轻摇头,示意林婶不必多说。他转向蓝黎,“一路上也累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晚饭好了我叫你。”
蓝黎点点头,沿着熟悉的旋转楼梯走上二楼,她的房间——或者说,他们曾经的婚房——还保持着一年前她离开时的样子。
陆承枭北城港城两边飞,平时回北城都是住在这里。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进去,这个房间里有过太多温暖的回忆,也有过太多冰冷的争执与等待。
那些尖锐的痛楚如今已被磨平了棱角,只剩下沉闷的钝痛,像永远散不去的阴云笼罩着她。
“黎黎?”陆承枭不知何时也上来了,站在楼梯口轻声唤她。
蓝黎回过神,“怎么了?”
“你想吃点什么?我亲自下厨。”
“随便吧,我不太饿。”
陆承枭走近几步,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一个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疏离的距离。
“我亲自下厨,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他语气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好!”蓝黎轻声应诺。
暮色透过兰亭别墅宽大的落地窗,为冷清的厨房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陆承枭站在料理台前,黑色衬衫的袖子一丝不苟地挽至肘间,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骨节分明的双手。
他的动作娴熟得令人惊讶——切菜时利落的刀工,他做每一道菜都是那么的认真,仿佛要把最好的食物做给他最爱的人吃了能记住这个味道一辈子。
蓝黎站在旋转楼梯的拐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记得刚结婚时,他连煮一碗面都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而现在,他背对着她忙碌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
锅里炖着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氤氲的蒸汽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偶尔会抬手擦一下额角,动作自然随意,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蓝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当最后一碟清炒时蔬出锅时,陆承枭终于转过身。看见站在楼梯口的蓝黎,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正好,吃饭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