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那一瞬间,蓝黎心里是抱着一丝微弱希望的。希望他能否认,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那个解释是谎言,只要他肯说,她或许都会试着去相信。
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否认。
就像当初的陆承枭,一开始也是信誓旦旦地否认他和乔念的关系,直到证据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他才无可辩驳。
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吗?永远不愿意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永远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一股浓重的失望像冰水一样浇透了蓝黎的心。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段暝肆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疏离,心中的不安扩大:“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蓝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段暝肆好陌生。不再是那个让她可以全心依赖、安心的肆哥,她忽然就看不懂他了,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心寒齿冷。
“走吧,该吃饭了。”段暝肆压下心中的疑虑,牵起她的手。蓝黎的手指微凉,在他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任由他握着,却没有回握的力度。
餐厅里,灯光温暖,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无一不是蓝黎喜欢的口味。若是平时,她定会开心地品尝。可今天,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莫名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是因为段暝肆的欺骗吗?是因为那些照片像幻灯片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窒息。
她强装镇定,拿起筷子,努力像平常一样,小口地吃着。可食物嚼在嘴里,却如同蜡块,难以下咽。她甚至能感觉到段暝肆投注在她身上的、带着探究和担忧的目光。
这目光曾经让她觉得温暖安心,此刻却只让她如坐针毡。
最终,她只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声音低哑:“我吃饱了。”
段暝肆看着几乎没动什么的那几碟她最爱吃的菜,眉头紧蹙。他也没了什么胃口,放下筷子:“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太饿。”蓝黎站起身,没有看他:“我有点累,先上楼了。”
段暝肆看着她转身上楼的背影,那背影里透出的疏离和冷漠,让他的心莫名地一紧,他立刻招来管家和佣人询问。
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蓝小姐下班回来,心情好像就不太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很久,晚饭前才去的花园,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段暝肆听闻,脸色更加沉凝,他让佣人退下,独自在餐厅坐了片刻,也起身去了楼上。
卧室里只开了壁灯,光线昏暗,蓝黎抱着归黎坐在沙发上,煤球也安静地蹲在她脚边,两只小奶狗似乎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低落的情绪,异常乖巧。
蓝黎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段暝肆否认的话语与那些清晰无比的照片反复交织、碰撞。如果他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否认?那些亲密的画面,那条他亲手为何婉茹戴上的项链......又该如何解释?
她想不明白,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还残留着对他深刻的眷恋,另一半却被怀疑和痛苦占据。
“在想什么?还是身体不舒服?”段暝肆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担心她又发烧,今天她的情绪实在太不对劲了。
“没有。”蓝黎低下头,避开他的触碰,目光落在怀里的归黎身上,就是不看他。
段暝肆的心随着她这个躲避的动作,猛地一沉,那种被她刻意推开、保持距离的感觉,如此清晰而尖锐。
他压下心中的不适,耐着性子,语气放得更加柔和:“黎黎,到底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我们说过,彼此之间没有秘密,可以什么都说的,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好吗?”
——没有秘密。
听到这四个字,蓝黎只觉得无比讽刺,一股酸涩直冲鼻腔,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质问的冲动。她难道要直接摊牌吗?问他:你和何婉茹为什么在一起?为什么花八千万拍下那条‘想念’项链送给她?”
在看到照片后,她就去查了,那样一条名贵且备受瞩目的项链,在拍卖会上被段暝肆以天价拍走,早就有八卦消息流出,她稍一打听便知,他甚至还瞒着她,只字未提,说去应酬。
她给过他机会了,就在刚才在花园里,可是他没有说,他选择了欺骗。
她还要问吗?像那些歇斯底里的怨妇一样,拿着照片去质问他,然后听他编织另一个谎言来圆谎?她不想那样,太累了。她经历过一次陆承枭和乔念的纠缠,不想再陷入另一段充满猜忌和第三者的感情泥沼。
那种每天活在怀疑里,不断揣测对方一言一行的日子,她真的怕极了。
巨大的疲惫和失望席卷了她,她闭上眼,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平静。
“没有。”她重复道,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段暝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常低落,联想到婚前恐惧的说法,或许......是因为这个?
“是不是要领证了,心里紧张?”他试探着问,伸手想将她连小奶狗一起揽入怀中:“我听说很多女孩都会有婚前恐惧。黎黎,别怕,有我在。”
蓝黎的身体在他靠近时更加僵硬,她没有回应他的拥抱,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沉默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段暝肆的手臂环着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那道无形却冰冷的隔阂。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黎黎,可以告诉我吗?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回应他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和那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
蓝黎偏头抬眸看着他,许久,她问:“肆哥,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
空气瞬间凝滞。
段暝肆完全愣住了,脸上的温和笑意僵住,转而化为全然的错愕与不解。他看着她,怎么感觉蓝黎的眼神那么冷漠?他怎么会不愿意?他爱她,早已深入骨髓,未来的所有蓝图里都刻满了她的名字,结婚跟她在一起,是他日夜期盼的事。
可他不明白,这份毋庸置疑的笃定,为何会在此刻,从她口中变成这样一个小心翼翼、充满不确定的疑问。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