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不知道,坐在另一架正飞往t国方向的私人飞机上的陆承枭,动作比他更为迅捷、部署也更为周密狠戾。
陆承枭早已通过加密频道,调动了十名经验丰富、身手超凡、装备精良的顶尖雇佣兵,如同最忠诚的暗影,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对蓝黎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全方位保护。
陆承枭下达的命令简洁而冷酷:全能守护,万无一失,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飞机抵达港城时,夜幕已然低垂,璀璨的都市霓虹却无法照亮段暝肆心头的阴霾。他既担心蓝黎的身体状况,更忧惧这次绑架会给她留下深重的心理创伤。
下了飞机,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握住了蓝黎微凉纤细的手,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被拒绝的恳求:“黎黎,不如跟我一起回听松居住吧,好吗?那里环境安静,也有人能周到地照顾你,我......也能更放心些。”他希望能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给予最直接的庇护。
蓝黎抬起头,迎上段暝肆那双盛满了担忧与温柔的眸子。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
听松居是他的别墅,安保森严,舒适宁静,他能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是,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深情与呵护,此刻却像滚烫的沙砾,灼烧着她充满负罪感的心。
她清楚地知道,一旦搬去与他同住,沉溺于他那令人安心的温柔里,享受着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将更加难以割舍,也更加无地自容。那晚与陆承枭发生的意外,如同一道无法磨灭的污痕,横亘在她与段暝肆之间,让她觉得自己玷污了这份纯净的感情,不配再坦然接受他如此厚重的爱。
她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尽管动作细微,却让段暝肆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窖。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和,却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疏离的薄纱:“肆哥,我还是想回蓝公馆住。没事的,有棠棠还有贺晏他们在附近,你不用担心我。”她需要空间,需要独自舔舐伤口,需要理清混乱的思绪,更需要......远离这份让她贪恋的美好。
她拒绝了他。
“你确定有自信?”陆承枭那句充满挑衅与暗示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再次在段暝肆耳边尖锐地响起。
难道......岛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导致黎黎的心意产生了动摇?他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与尖锐的涩意,勉强维持着风度和温和,声音却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与低落:“也好,那......我送你回去。”他不能再给她施加压力,只能选择退让,保留这最后的靠近机会。
蓝黎这次没有拒绝他的护送,她知道,若连这都拒绝,那疏远的意味就太过明显,也太过伤人了。
温予棠极有眼力劲,立刻拉着沈聿和贺晏上了另一辆车,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蓝黎和段暝肆。段知芮因旅途劳顿,先行回家了。
车内,气氛静谧得近乎压抑,段晨默契地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彻底隔绝出一个私密的空间。
蓝黎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沉默不语。她感觉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不知该如何面对段暝肆那满含关切、深情与......不安的目光。
段暝肆看着她疏冷沉默的侧影,心中一阵闷疼,如同被重物击中。他犹豫了片刻,再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上她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小手,将其轻轻握住。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却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冰凉。
“黎黎,”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如同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信徒,“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你......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他将自己的“失职”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等待着她的宣判。
蓝黎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并非出于厌恶,而是源于内心巨大的混乱、自责和无法言说的羞愧。但段暝肆却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一松手,她就会彻底飘远。
其实,蓝黎真的没有怪他。在被绑架之初,身处黑暗与未知的恐惧中时,她确实期盼过段暝肆能及时出现,因为在那一刻,她依赖的、想到的确实是他给予的稳定与安全感。
然而,当她被注射药物,意识模糊、身体不受控制、濒临彻底绝望的最危急关头,脑海中不受控制、清晰地浮现的,却是陆承枭那张霸道、强势却又无数次救她于水火的脸庞。
而最终,也确实是陆承枭如同神兵天降,将她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责怪远在m国的段暝肆。
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温润从容、举止有度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忐忑和不安,蓝黎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尖锐的疼。她不忍心看他如此自责,如此卑微。
她转过头,对上他充满探寻和不确定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尽量放得柔和而肯定:“肆哥,我没有怪你,真的。”她甚至试图扯出一抹安抚的笑意,尽管那笑容有些苍白无力:“你不是去接我了吗?这就足够了。”
段暝肆一双温柔的眸子紧紧凝望着她,似乎想从她清澈的眼瞳深处,分辨出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谅解,还是仅仅出于礼貌的安慰与不忍。
蓝黎看出了他深藏的疑虑,反而主动解释道,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努力显得真诚:“肆哥,我真的没怪你。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可怕的意外,谁也无法预料。你也不要再有任何心理负担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他的沉重。
她越是表现得懂事、通情达理、不吵不闹,段暝肆心里就越是心疼和愧疚。巨大的自责感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将蓝黎轻轻拥入怀中,仿佛拥抱一件失而复得、却极易破碎的珍宝。他将下巴抵在她柔软带着清香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对不起,黎黎......是我不够好,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我的气,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保证。”他收紧手臂,汲取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试图以此确认她的存在,安抚自己恐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