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空愈发高远明净,春风里裹挟着花草的甜香和日渐活跃的生机。校园操场边的几棵大树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忙碌的身影——燕子们回来了。它们衔着泥点和草茎,在屋檐下、在树杈间,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修补旧巢或构筑新家,清脆的鸣叫声划破春日的宁静。
周四的自然课上,张老师正好讲到了“鸟类的迁徙”。她在黑板上挂起一幅巨大的候鸟迁徙路线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箭头标注着大雁、燕子等候鸟每年往返于南北方的漫长路径。
“同学们,这些候鸟非常神奇,”张老师用教鞭指着地图,“它们每年秋天会飞往温暖的南方过冬,春天再准确无误地飞回北方繁殖。迁徙的路程非常遥远,要飞越千山万水,但它们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老师,它们怎么认路呢?不会迷路吗?”李小虎好奇地大声问。
“问得好!”张老师赞许地点点头,“科学家认为,候鸟可能依靠太阳、星星的位置、地磁场,甚至记忆中的山川河流来导航。这是一种刻在它们本能里的、对‘家’的执着寻找。”
季晨熙听得入了神,眼睛紧紧盯着地图上那些蜿蜒曲折、却最终指向明确目的地的箭头。他想起很小的时候,爸爸在家休假,曾抱着他坐在阳台看燕子。爸爸指着空中疾飞的黑影说:“看,燕子回家了。它们不管飞多远,春天一到,就一定认得回窝的路。”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迁徙”,只觉得燕子飞得快,很好看。
现在,听着张老师的讲解,看着地图上那漫长的轨迹,他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贴身戴着的“平安方向牌”。爸爸不也像一只远行的“候鸟”吗?为了重要的任务,去了很远很远的“南方”。但爸爸心里,一定也有一条清晰的“归巢轨迹”,那条轨迹的终点,就是他和妈妈所在的家。爸爸肯定也像燕子一样,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看着”太阳、星星,记着“家”的方向,等待着那个可以振翅北归的“春天”。
这个联想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慰和力量。等待,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守望,而是变成了一种对某种自然规律的信任——就像相信燕子终将归来,他也坚信,爸爸一定在沿着那条看不见却存在的轨迹,一步步向家靠近。
放学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拉着楚颜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夕阳西下,归巢的燕子更加活跃,在空中划出迅疾优美的弧线,最终消失在屋檐下的巢穴中。
“妈妈,”季晨熙仰着头,轻声问,“爸爸工作的地方,也有燕子吗?”
楚颜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柔声回答:“有的。爸爸说过,他们驻地附近,春天也能看到燕子。爸爸还说,看到燕子,就想家,想着我们这里的燕子是不是也回来了。”
“那爸爸……”季晨熙转过头,眼神清澈地看着妈妈,“是不是也像燕子一样,心里有一条回家的路?只是……只是燕子的春天到了就能飞回来,爸爸的‘春天’,要等他完成任务,对不对?”
儿子的敏锐和懂事让楚颜心头一热,她紧紧搂住儿子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对,宝贝说得对极了!爸爸心里那条回家的路,又亮又清晰,从来没有模糊过。爸爸就像最勇敢的候鸟,在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事情做完了,他的‘春天’就到了,他就会沿着心里的路,一刻不停地飞回我们身边。”
这天晚上,季晨熙在成长记录本上,画了一幅简单的迁徙图。在纸张的右下角,他画了一个小房子,代表“家”;从房子出发,一条虚线箭头蜿蜒伸向纸张左上角一个代表“远方”的星星符号;然后,箭头又折返回来,稳稳地指向那个小房子。在折返点旁边,他画了一只小小的、展翅的燕子。在图的旁边,他工工整整地写道:
**【自然课学了候鸟迁徙。燕子飞再远,也能找到回家的路。】_
**【我想,爸爸也一样。】
**【爸爸在远方,心里一定有一条看不见的、但很亮很亮的路,通向我们家。】
**【爸爸像燕子,在完成重要的任务。】
**【等任务完成,爸爸的“春天”就到了,他就会飞回来了。】
【我要在家好好等着,像燕子的窝,永远暖暖的、稳稳的,等爸爸归巢。】
写完后,他放下笔,心里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那枚“平安方向牌”贴在胸口,仿佛不再仅仅是一个象征,而是与那条想象中的、父亲心中的归家轨迹产生了共鸣,成了那条轨迹上一个微小却坚定的坐标。窗外,春夜静谧,偶尔传来一声归鸟的梦呓。季晨熙觉得,自己的心也像一只温暖稳固的巢,静静等待着那只远行的“候鸟”,沿着爱的轨迹,穿越时空,如期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