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那带着惊惶哭腔的控诉,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乾清宫后殿紧闭的朱漆宫门之上,也劈在门外所有人的心上!
“我没病!…是她关着我!…父皇不好了…要我以后都听她的!”
孩童稚嫩而惊恐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将李选侍精心编织的“慈母护儿”、“皇子病重”的谎言堡垒,瞬间刺得千疮百孔,轰然倒塌!
“嘶——”
宫门前死一般的寂静被倒吸冷气的声音打破。方从哲老迈的身体猛地一震,低头看着死死抓住自己官袍下摆、如同受惊幼兽般的皇长子,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射出无比锐利的光芒!这是天赐良机!是李选侍自掘坟墓的铁证!
杨涟更是须发皆张,一股磅礴的怒气混合着凛然正气冲天而起!他一步抢上前,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挡在朱由校身前,大手稳稳地扶住小皇子颤抖的肩膀,声音如同洪钟炸响,带着无边的愤怒直指宫门:“李选侍!你听见了吗?!皇长子亲口所言!你囚禁国本,假称病重,欺君罔上,离间天家骨肉!其心可诛!其行当诛!尔等乱臣贼子,还不速速开门伏法?!”
宫门内,一片死寂。那甜腻的熏香气息仿佛瞬间凝固,化作冰冷的恐惧。
“不…不是的!由校!你胡说什么!你病糊涂了!”门内猛地传来李选侍失态的、带着歇斯底里尖啸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彻底的恐慌,“快!快把殿下带进来!他烧得说胡话了!快啊!”她最后的挣扎,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砰!砰!砰!”门内传来混乱的拍打声和拉扯声,显然是李选侍的心腹试图冲出来抢夺朱由校。
“殿下莫怕!臣在此!”杨涟感受到朱由校瞬间加剧的颤抖,将他牢牢护在身后,按剑的手青筋暴起,剑鞘发出嗡鸣,厉喝道:“谁敢碰殿下?!”
方从哲深吸一口气,所有的犹豫、权衡在这一刻被彻底抛开。他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决断与威严。他不再看宫门,而是转向阴影处,那一直如同雕塑般肃立的骆养性!
“骆镇抚使!”方从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内阁首辅不容置疑的威势,“李选侍抗旨不遵,囚禁皇长子,欺君罔上,证据确凿!陛下口谕在前,皇长子亲述在后!本官以首辅之名,令你即刻率锦衣卫,破开宫门,肃清奸佞,恭迎皇长子殿下!凡有阻拦者,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末将遵令!”
骆养性冰冷如铁的面容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猛兽终于嗅到血腥的兴奋。他右手拇指猛地向上一顶!
“锵——!”
绣春刀出鞘的声音,在死寂的清晨如同裂帛!一道冰冷的寒光映亮了铅灰色的宫墙!他身后的十数名锦衣卫力士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爆发出冲天的杀气,“锵!锵!锵!”刀光齐闪,汇聚成一片森冷的死亡之林!
“锦衣卫!奉旨办差!破门!”
骆养性一声低吼,声如寒铁交击。他本人并未动,但两名最魁梧的力士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手中并非寻常刀剑,而是沉重的包铁撞门木!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服从!
“轰——!!!”
沉重的包铁撞木,携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紧闭的宫门门栓处!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整个后殿区域都在颤抖!木屑飞溅!
“轰——!!!”第二击紧随而至!那坚固的朱漆宫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栓处肉眼可见地凹陷、破裂!
“反了!反了!你们敢冲击后宫!惊扰凤驾!陛下不会饶了你们!”门内传来刘朝惊恐欲绝、变了调的尖叫。
“轰——咔嚓!!!”第三击!伴随着清脆的断裂声,粗大的门栓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断!沉重的宫门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向内轰然洞开!
烟尘弥漫!
门内的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奢华的殿宇内,李选侍脸色惨白如鬼,杏黄常服凌乱,发髻歪斜,被几名同样面无人色的宫女太监簇拥着,踉跄后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地上散落着打翻的香炉、摔碎的玉器,一片狼藉。刘朝瘫软在地,裤裆处一片湿濡的污迹。
锦衣卫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迅猛地涌入!他们训练有素,两人一组,瞬间控制了所有通道和角落,冰冷的刀锋指向每一个可能反抗的目标。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般的杀气,瞬间冲散了殿内甜腻的熏香,令人窒息。
骆养性按刀,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殿中,暗红的飞鱼服在弥漫的烟尘中如同浴血的修罗。他冰冷的视线扫过瘫软在地的刘朝,最终定格在花容失色、浑身颤抖的李选侍身上。
“选侍娘娘,”骆养性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奉旨,请皇长子殿下移宫。娘娘,抗旨不遵,囚禁国本,惊扰圣躬,请随末将——移步待罪!”他没有用“拿下”,而是“请移步待罪”,但话语中的不容置疑和隐含的杀机,比任何粗暴的呵斥更令人胆寒。
“你…你们…”李选侍指着骆养性,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任何有力的辩驳。谎言被戳穿,宫门被暴力轰开,锦衣卫的刀锋近在咫尺…她所有的依仗和心机,在这绝对的皇权和暴力面前,彻底粉碎。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乾清宫后殿,奢靡的温柔乡已化作森罗地狱。
锦衣卫的闯入如同猛虎入羊群,带来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控制,更是精神上的绝对碾压。那些平日里在后宫作威作福的太监宫女,此刻在绣春刀冰冷的寒光下,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地,抖如筛糠,连哭嚎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腥臊味和刀兵的铁锈气息。
李选侍被两名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力士一左一右“搀扶”住。她的挣扎微弱而徒劳,杏黄的常服被扯得更加凌乱,发髻彻底散开,几缕青丝狼狈地贴在汗湿惨白的脸颊上。她那双曾经盛满精明与野心的杏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刻骨的恐惧,死死盯着被杨涟牢牢护在身后的朱由校,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