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十三年的春夏之交,帝国在风雨飘摇中展现出惊人的韧性。各方砥柱在皇帝的坚定支持下,顶住压力,于各自领域奋力前行,试图在重重困局中劈开新的道路。
北疆,那名拼死带回物证的夜不收因伤势过重,在抵达磐石堡后不久便壮烈牺牲。但他用生命换回的几封密信和那枚独特箭簇,成为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密信虽经血污浸染,字迹模糊,但通过特殊药水处理,仍可辨认出部分内容,涉及一批“货”的交接时间、地点以及一个代号“玄狐”的指示。而那枚箭簇,经军中老匠辨认,其打造工艺颇为特殊,带有明显的河套地区蒙古部落风格,但与现今活跃的部落又有细微差别,更近乎数十年前的旧制。
朱由检结合李永芳多方查探的信息,判断这“云龙会”的核心势力,可能并非单纯的漠北蒙古,而是与当年北元溃退时遗留的某些王族后裔或顽固势力有关,他们蛰伏多年,利用边境贸易和部族矛盾,重新编织网络,图谋不轨。
“玄狐……河套旧族……”朱由检目光冷冽,“传令,暂停大规模清剿,避免打草惊蛇。集中精锐,依据线索,秘密监控河套地区所有与旧元有关联的部落,尤其是其头人、萨满的动向。同时,设法查清‘玄狐’身份!”他改变了策略,从全面排查转为精准狙击,力求直捣黄龙。北疆的猎杀,转入了更为隐秘耐心的阶段。
面对江南商帮的联合打压和朝中非议,柳文耀深知,唯有拿出更令人无法拒绝的成果,才能破局。他将压力转化为动力,集中“机枢坊”所有资源,投入到对蒸汽机效能的进一步提升和新产品研发上。
经过近乎疯狂的连续攻关,龙安工坊成功制造出了第一台可以稳定、持续运转超过十二个时辰的“泰昌式二代改进型蒸汽机”,其热效率和稳定性显着提升。以此为基础,柳文耀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建造一艘完全由蒸汽动力驱动,明轮推进的浅水货运船,计划用于龙安至重庆段的险峻江段运输,以克服此段航道水急滩险、木船航行艰难的问题。
与此同时,他授意工匠,利用改进的金属加工技术,成功仿制并小幅改进了从西夷船只上获得的“船用罗盘”和“简易象限仪”,其精度远超目前明军水师和民间海商使用的传统仪器。
当工部官员和部分持中立态度的朝臣,亲眼看到龙安提交的关于新式蒸汽机运行数据、明轮船设计图以及高精度航海仪器的实物和报告时,所有的质疑和反对声音都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技术的绝对优势,在此刻展现了强大的说服力。
皇帝朱常洛更是借此机会,明发上谕,大力褒奖柳文耀及龙安工匠“勇于任事,精于格物,于国大有裨益”,并严厉申饬那些“固步自封、阻挠新政”的言论。龙安凭借技术上的再次突破,不仅稳固了自身地位,更赢得了皇帝和务实派官员的坚定支持,迫使江南商帮暂时收敛了明面上的攻击。
东南沿海,张献忠布下的陷阱如期迎来了“猎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超过三十艘各式船只,混杂着荷兰提供的武装商船、倭寇关船以及浪人小艇,借着夜色掩护,分三路扑向福建几处预设的登陆点。
他们一头撞进了明军精心准备的伏击圈。
岸上预设的炮台率先发出怒吼,炽热的弹丸划破夜空,砸向敌船。紧接着,埋伏在港汊、岛礁后的明军主力战舰如离弦之箭般杀出,由“镇海级”战舰担当箭头,猛烈冲击敌舰队形。张献忠亲乘旗舰,冲锋在前,集中火力猛攻那几艘最为显眼的荷兰武装商船。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入侵者被打得措手不及,阵型大乱。倭寇浪人试图凭借小船灵活靠帮接舷,却遭到明军水师装备的改良型迅雷铳和震天雷的密集打击,死伤惨重。那几艘荷兰武装商船虽奋力抵抗,但在明军绝对优势兵力和不要命的打法下,相继被重创或击沉。
是役,来犯之敌几乎被全歼,仅有寥寥数艘小船趁乱逃脱。明军缴获船只、武器无数,俘虏包括部分荷兰军官、日本浪人头目在内的数百人。张献忠下令,将俘虏中的头目公开处决,首级传送沿海各州县示众,并将缴获的荷兰战舰拖回福州港,作为战利品展览。
此战,彻底打掉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短期内武力挑衅的勇气,也极大震慑了沿海所有潜在的不轨势力。大明东南海疆,经此一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张献忠的凶名与大明水师的威势,远播南洋。
日本长崎,大明使团的经济分化策略持续发酵。在巨大的贸易利益诱惑下,萨摩藩的态度愈发积极。岛津久通终于不再满足于暗中接触,派遣了以其心腹家臣为首的正式密使团,秘密抵达长崎,与孙传庭进行了数轮深入谈判。
萨摩方面提出了更加具体的合作要求:希望大明能援助其建立一座小型炼铁工坊和火铳仿制作坊,并提供相应的技师指导;同时,希望大明能支持萨摩获取与琉球王国更大的控制权,以作为其贸易中转基地。作为回报,萨摩承诺将利用其在西南诸藩中的影响力,全力推动对明贸易开放,并可在“必要时”向江户幕府施加压力,甚至暗示,若幕府一味顽固,不排除采取“非常手段”。
与此同时,江户幕府也感受到了来自西南的压力和明国的坚持,其内部对于是否调整“锁国令”也产生了分歧。一部分老中认为,完全拒绝对话可能迫使明国与西南强藩更加紧密地勾结,反而不利,主张可以有限度地开放长崎以外的个别口岸,但必须由幕府严格掌控。
东瀛的局面,因大明使团的努力和银钱的魔力,正在发生深刻的裂变。杨涟与孙传庭一方面稳住幕府,与之探讨有限开放的可能性,一方面则与萨摩等藩深入勾连,暗中积蓄着足以改变局面的力量。
乾清宫内,朱常洛看着各方送来的捷报与进展奏章,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北疆线索渐明,龙安技术破局,海疆大获全胜,东瀛裂痕加深……各方砥柱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巨大的压力下,硬生生闯出了一片新天地。
“很好!”朱常洛难得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北疆方向,准朱由检所请,授其临机专断之权。龙安新式蒸汽机及航海仪器,着工部、兵部立刻跟进,优先列装水师及漕运要害。东南战功,着兵部从优议叙,抚恤加倍。东瀛使团,依策而行,务求实效。”
他清晰地下达着指令,心中那股因决断而引动的微妙感应再次浮现。这一次,他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脑海中那卷“山河社稷图”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图中代表国运的光丝,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虽未明显增长,却仿佛注入了一丝活力。
“难道,这国运的提升,不仅与‘山河社稷图’的预警和辅助有关,更与朕之作为、与这四方砥柱之功业息息相关?”一个念头在朱常洛心中升起。他隐约触摸到了一条不同于单纯依赖系统功能的道路——通过自身的励精图治和选贤任能,切实地解决帝国面临的问题,同样能够引动系统,甚至提升国运!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系统是辅助,是预警,但绝非唯一依赖。真正的力量,源于现实世界的经营与奋斗。
“王安。”
“老奴在。”
“传谕四方将士臣工:帝国今日之局面,来之不易,乃众卿浴血奋战、呕心沥血之果。望诸君再接再厉,各安其位,各尽其责,共铸泰昌盛世之基!”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帝国的巨轮,在闯过一片险滩之后,正调整风帆,积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段更加壮阔也必然更加艰难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