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刚碾过福安里巷口的青石板,‘平安’突然炸毛 —— 副驾车窗上,竟映出三两个半透明的小影子,不是我们的轮廓,是光着脚的童魂,正扒着窗沿往里看,嘴型凑成 “槐下有东西” 的形状,细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飘进耳朵里时带着股槐树的清苦。
“不对劲。” 我猛地踩下刹车,内兜的 “安” 字玉佩突然发烫,贴在胸口像块暖玉在跳。
抬头望巷尾的老槐树,半世纪的树干竟泛着淡银的光,不是路灯的反射,是从树皮纹路里渗出来的暖光,顺着枝桠往夜空织,织成细小的光网,网住了几片飘来的槐叶,叶尖竟凝着颗颗银珠,是童魂的气息在聚。
沈青梧摸出镇水文印,青铜印刚露出衣角,印身就 “嗡嗡” 轻颤,屏幕上的文气波纹突然划出道尖峰:“是被超度的童魂在留痕,它们没走,在等我们去槐树下。”
赵莽抱着‘‘平安’’跳下车,刚靠近槐树三步,树影突然晃了晃 —— 不是风动,是影子里浮出十几个小轮廓,有的举着半块破剪刀,有的攥着飞机模型碎片(都是福安里居民丢过的物件),围着树转了圈,又慢慢融进树干,只在地面留下几串浅浅的小脚印,脚印里还沾着点暗红的土,像从地底翻上来的旧土。
我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脚印里的土,冰凉的触感里裹着熟悉的艾草香 —— 是老头子当年煮驱煞水的味道。这时陈叔的电话打过来,声音带着颤:“小张,局里整理九锁的遗物时,翻出个蓝布包,里面除了他裹你的粗布、捆艾草,还有个怪东西…… 你过来看看?”
等陈叔拎着布包赶来,老槐树的光更亮了。蓝布包泛着旧黄,边角磨出了毛,上面绣的 “平安结” 是老头子老头子的手艺,针脚歪歪扭扭,却打得紧实。
我解开布包,粗布先掉出来,边角的 “安” 字针脚还清晰,旁边裹着的艾草束用红绳系着,绳上竟串着半块黑木牌 —— 木牌刻着个倒 “阴” 字,边缘有新鲜的划痕,不像几十年前的旧物,倒像最近才被摩挲过。
“这木牌……” 赵莽刚要伸手碰,‘平安’突然低吼着扑过来,红毛竖得笔直,却没咬木牌,只是用鼻子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像在辨认什么熟悉的气息。
陈叔蹲在旁边,揉了揉‘平安’的头:“九锁当年捡你时,这木牌就裹在粗布外,他说‘留着,以后能辨邪祟,别扔’,我一直以为是普通的驱煞木,直到今天才发现,木牌背面还刻了字。”
我翻过木牌,背面用艾草灰写着行淡字:“槐下三尺,埋着承安的百家锁,替你收了三十年,今日该还了。”
是老头子的笔迹!我心脏猛地一跳,赵莽赶紧用工兵铲在字旁的土下挖,刚挖半米深,铲尖就碰到个硬东西 —— 是个铜制的小盒,盒身刻着 “承安满月?九锁记”,锁扣是桃木做的,刻着 “九” 字,和老头子的桃木锁纹路一模一样。
打开铜盒的瞬间,艾草香混着槐叶的清苦扑面而来。里面躺着枚银制的百家锁,锁身刻着 “长命百岁”,锁芯嵌着片干枯的槐叶(正是老槐树上的叶子),还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老头子的字迹:“狗蛋,百家锁是我挨家挨户求的,每一家的福都裹在银里,能压你身上的煞。对了,西山老君观后殿的墙缝里,藏着半张‘影煞符’,当年没来得及净,你要是见着,记得烧了它 —— 那东西怕槐叶灰。”
“影煞符?” 沈青梧接过纸条,指尖划过字迹,突然皱起眉,“我查过老君观的档案,当年炼煞长老逃走后,我们明明清过殿里的符,怎么还留着?而且这纸条的墨迹,看着不像三十年的旧墨,倒像…… 近几年补写的。” 她掏出检测仪,探头刚靠近纸条,屏幕就亮了道淡红的波纹,“有残留的煞气,不是玄阴会的‘玄阴煞’,是更淡的‘影煞’,像藏在暗处的东西。”
我捏着百家锁,锁身的银光突然亮了,和老槐树的银光连成道线,线尖竟指向巷外的守煞祠。“守煞祠肯定还有线索。” 我把木牌、纸条塞进布包,刚要走,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垂下来,一片新叶轻轻落在百家锁上,叶尖的银光渗进锁芯,干枯的槐叶竟慢慢舒展,露出叶背的一道细痕 —— 像被什么东西咬过的齿痕,不是虫咬,是兽类的细齿痕。
赶到守煞祠时,天色已暗。祠门没关,里面的香灰竟没散,在供桌上堆成了 “安” 字的形状,供桌下的砖缝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是张守业的字迹:“承安,若你见此信,便知煞源已净。但三心镇煞阵的海眼节点,最近有‘镇水符’异动,你去北海桥时,记得带片槐叶 —— 海眼深处的东西,怕老槐的气息。”
我摸出打火机,点燃供桌下的纸,纸火竟变成淡红的光,飘向供桌后的木雕神像。
神像本是模糊的,被红光裹住后,竟显出张守业的轮廓,他手里举着枚和守煞印一样的铜印,指腹对着供桌下的地面点了点,然后慢慢淡去。
我蹲下身,用工兵铲挖供桌下的土,挖了半尺深,碰到块青石板,板上刻着 “海眼符藏于槐根”,旁边还留着个微小的凹槽,正好能嵌进那半块 “阴” 字木牌。
“这凹槽……” 沈青梧凑过来,指尖量了量凹槽大小,“和木牌的尺寸刚好对上,九锁留木牌,说不定是让我们以后用它开海眼的符?”
‘平安’突然对着青石板轻吠,鼻子凑到凹槽旁,喷出一口醒神雾,雾里竟掺了点黑 —— 是极淡的煞气,从石板缝里渗出来的。
回灵异局时,夜已经深了。档案室里,我把百家锁、“安” 字玉佩、守煞印一起放进张守业的铁盒,刚合上盖子,铁盒突然发烫。打开一看,里面的日记竟多了一页,是用艾草灰写的字:“承安,人间无煞是愿,却非终局。” 字迹一半像张守业的刚劲,一半像老头子的柔和,末尾还画了个小槐叶,叶尖指向 “西山” 的方向。
沈青梧把那半张 “影煞符” 的纸条放进档案袋,又将黑木牌摆在检测台上:“木牌的划痕是新的,说明最近有人碰过它;影煞符在老君观藏着,海眼的镇水符又异动…… 这不是巧合,说不定玄阴会还有残余,或者有新的邪祟在靠煞源的气息醒过来。”
我摸了摸内兜的黑木牌,冰凉的触感里竟裹着点暖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沉睡着。
‘平安’蹭了蹭我的裤腿,红毛上的银珠还没褪,眼里满是警惕,却又带着点依赖 —— 它也感应到了,这场守护,还没到真正结束的时候。
窗外的月光洒进档案室,铁盒上的 “安” 字泛着淡光,供桌上的槐叶轻轻晃了晃,叶背的齿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我握紧手里的百家锁,心里清楚:老头子留的木牌、影煞符的线索、海眼的异动,都是伏笔,是先辈在提醒我 —— 这人间的安宁,要守,更要防,防那些藏在暗处的、还没醒的邪祟,防那些没被彻底斩断的、与煞源相关的过往。
“下周去趟西山老君观。” 我把档案袋收进背包,拍了拍沈青梧的肩,“先找影煞符,再去海眼看看 —— 九叔和爷爷留下的线索,咱们得一个个查清楚。”
赵莽抱着‘平安’走过来,镇魂鞭缠在腰上,眼里满是坚定:“不管是影煞还是海眼的邪祟,咱们一起去,跟当年一样。”
‘平安’对着我们轻吠,尾巴轻轻扫过我的手背,像在说 “我也去”。档案室的灯亮着,照在铁盒、木牌、百家锁上,这些带着传承与伏笔的物件,在夜里泛着微光,像在指引着下一段路 —— 一段藏着影煞、镇水符,还有更多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