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脉碑前转身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展厅角落的阴影 —— 那处原本该是空白的墙面,不知何时多了个玻璃展柜,里面立着尊青铜人像。
人像约摸一米八高,双臂呈环抱状举在胸前,掌心空荡荡的,像是曾托着什么重物,又被硬生生抽走。面部轮廓被青黑色的锈迹糊住,只有双眼的位置刻着两道深槽,槽里积着经年的灰尘,在透进窗户的阳光里,竟泛着细碎的红光,像两簇将熄的火。
“这立人像…… 刚才进来时没见着啊。” 我下意识地往前走,鞋底蹭过地板积灰,发出 “沙沙” 的轻响。
周围的人声突然淡了,顾沉他们的谈笑、夏禾探测仪的细微声响,都像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只有那尊青铜立人像,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指尖刚碰到展柜玻璃,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摸到了寒冬腊月里的冰面,紧接着,玻璃上蒙起层白雾,雾里慢慢浮现出细碎的符纹,和青铜神树上的护脉符一模一样,只是纹路更鲜活,像是在慢慢流动。
“小心点!” 顾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几分模糊。
我想回头应一声,却发现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青铜立人像双眼的深槽里,红光突然亮了起来,像有火焰在里面燃烧。展厅的灯 “滋啦” 一声灭了,只有立人像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个扭曲的怪物。
“轰隆 ——” 脚下的地板突然震动,展柜里的文物开始晃动,有的玻璃柜裂了缝,“咔嚓” 声在黑暗里格外刺耳。
我能听到夏禾急促的喊声:“探测到强烈波动!是这立人像引动的!” 还有赵莽粗声粗气的咒骂,沈青梧翻动绘图板的沙沙声,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越来越模糊。
林奶奶撒出的文心碑碎末在我周围织成淡青色的光罩,可刚碰到立人像的金光,就 “滋滋” 冒白烟,瞬间散了。
‘平安’的吠叫声突然近了,我能感觉到它扑到了我腿边,项圈上的桃木片泛着青光,可下一秒,它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发出一声呜咽。
我想伸手去摸它,手臂却重得抬不起来,青铜立人像的金光越来越浓,裹着我往展柜里拉,耳边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 —— 像是鼓声,又像是无数人的低语,混在一起,听得人头晕目眩。
最后一眼,我看到顾沉伸手想拉我,却被金光挡住,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可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意识渐渐沉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
没有博物馆的展柜,没有黑暗的展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纹,泛着淡淡的金光,和黑石城血纹阵的符形同源,却更完整、更有生命力。
广场尽头,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台,祭台上的青铜立人像比博物馆里的那尊大了三倍不止,掌心托着块泛着金光的灵脉石,双眼嵌着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香味,檀香混着某种花草的气息,不远处的河面上,飘着几只青铜制成的船,船上摆满了祭品。
广场上站满了人,穿着深褐色的粗布衣服,衣服上绣着简单的符纹,手里拿着青铜鼎、爵,里面盛着红色的液体,应该是酒。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却异常整齐,像是提前排练过无数次。
“这是…… 古蜀的祭祀现场?”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真灵核,石面微微发烫,和祭台上的灵脉石产生了呼应。
周围的人像是没看见我,依旧低着头祈祷,我的手穿过他们的身体时,没有任何触感 —— 我只是个旁观者,被困在这个时空里,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无法干预。
突然,一阵鼓声响起,从祭台两侧走出两队人,他们穿着华丽的丝绸衣服,上面绣着复杂的龙纹,手里拿着青铜鼓槌,敲打着旁边的巨鼓。
鼓声沉闷,每敲一下,地面的符纹就亮一分,广场上的金光越来越浓,将整个广场裹在里面,像个巨大的茧。
“恭迎大祭司!” 有人高声喊道,广场上的人瞬间跪了下来,头埋得很低,不敢抬头。
我也下意识地想弯腰,却发现自己依旧站着 —— 他们看不见我,也碰不到我。
从祭台后方,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长袍上绣着金色的灵脉符,手里拿着玉权杖,杖头嵌着块绿色的玉琮碎片。
他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和博物馆里的纵目面具很像,只是眼睛的位置没那么突出,面具上的符纹泛着绿光,和权杖的光芒呼应。
“今日,以灵脉石为引,祭祀天地,求灵脉稳固,子民安康!” 大祭司的声音洪亮,在广场上回荡,每说一个字,祭台上的灵脉石就亮一分,广场地面的符纹也跟着闪烁。
两队人走到祭台前,将青铜鼎、爵放在地上,里面的酒顺着符纹凹槽流开,很快布满整个广场,红色的酒液在金光里泛着奇异的光泽,像流动的血,却没有血腥味,反而带着淡淡的甜香。
“以酒为引,通灵脉之气!” 大祭司举起玉权杖,对着青铜立人像一挥,杖头的玉琮碎片亮起绿光,立人像掌心的灵脉石也跟着亮起来,两道光芒交织,形成金色的光柱,直冲云霄。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云层聚在一起,可光柱穿过云层,竟开出一个巨大的洞,洞里泛着金光,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广场上的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敬畏,有的甚至开始哭泣,嘴里喊着 “灵脉显圣”。
我也抬起头,看着云层上的洞,怀里的真灵核剧烈跳动,石面越来越烫。洞里降下一道金光,落在灵脉石上,灵脉石的光芒瞬间暴涨,广场的符纹亮得刺眼。
大祭司高声喊道:“谢天地赐灵脉之气!我古蜀定能永世昌盛!” 广场上的人欢呼起来,挥舞着手里的青铜器具,声音里满是喜悦。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祭台上的灵脉石突然暗了一下,金光里掺进了一丝黑气。
大祭司的脸色变了,举着玉权杖的手微微发抖:“怎么回事?灵脉气怎么会有邪气?”
他刚说完,广场地面的符纹就开始闪烁,有的地方甚至暗了下去,红色的酒液里,慢慢浮起黑色的絮状物,像是被污染了。
“轰隆 ——” 天空传来一声巨响,云层里劈下一道黑色的闪电,落在祭台旁边,将一块青石板劈得粉碎。广场上的人瞬间慌了,有的尖叫着乱跑,有的跪在地上祈祷,原本肃穆的祭祀现场,变得混乱起来。
大祭司急忙举起玉权杖,对着灵脉石挥舞,绿光越来越亮,可灵脉石里的黑气也越来越浓,渐渐盖过了金光。
“灵脉…… 灵脉失衡了!” 大祭司的声音带着颤抖,“快!用玉琮碎片加固!” 旁边的人赶紧递过来几块绿色的玉片,大祭司将它们嵌在灵脉石周围,可刚嵌进去,玉片就 “咔嚓” 一声裂了,黑色的气从裂缝里冒出来,沾到青石板上,石板瞬间变得焦黑。
广场的地面开始震动,有的地方陷了下去,露出底下漆黑的洞。
河面上的青铜船翻了,祭品掉进水里,很快就被黑色的气裹住,沉了下去。广场上的人越来越乱,有的被倒塌的石柱砸中,有的掉进了陷坑,哭喊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和刚才的喜悦形成鲜明对比。
我想往前走,却发现自己在往后退,像是被一股力量推着。
祭台上的灵脉石突然 “砰” 的一声裂开,黑色的气冲天而起,将整个广场裹在里面。
大祭司倒在祭台上,玉权杖摔在旁边,断成了两截。青铜立人像的双眼失去了光泽,红色的宝石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景象开始扭曲,像是被水浸过的画。我看到广场变成了废墟,青石板被黑气腐蚀得坑坑洼洼,青铜立人像倒在地上,断成了几截。远处的村庄燃起了大火,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天空始终是灰蒙蒙的,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金光。
我还看到有人在废墟里寻找什么,他们抱着破碎的青铜器具,脸上满是绝望,嘴里喊着 “灵脉没了…… 文明要亡了”。
怀里的真灵核突然冷却下来,黑色的气渐渐散了,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我能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声音很熟悉,是顾沉、是夏禾、是沈青梧……
“醒醒!快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博物馆的展厅里,青铜立人像依旧立在展柜里,双眼的红光已经消失,掌心多了道淡淡的符纹,像是刚才的一切只是场梦。
展厅的灯亮着,顾沉他们围在我身边,脸上满是焦急。
“你刚才怎么了?突然就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立人像,喊你也没反应,探测仪还检测到强烈时空波动。”
夏禾递过探测仪,屏幕上的绿色数值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边缘还跳着道极细的黑纹。
我摸了摸怀里的真灵核,石面恢复了正常温度,可刚才在时空里看到的一切,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 祭祀的盛景、灵脉失衡的灾难、文明衰落的绝望,每一个画面都像发生在昨天。
我张了张嘴,想把看到的一切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看不到那个时空,也感受不到那种绝望,如果我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担心,甚至觉得我是产生了幻觉。
而且,古蜀文明的兴衰,灵脉失衡的灾难,更像是一个秘密,一个只能我自己知道的秘密,提醒着我守护灵脉的责任有多重大。
“没什么,” 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静,“可能是刚才太累了,有点走神,没什么大事。”
顾沉皱了皱眉,盯着我的眼睛:“真的没事?刚才你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平安’都急得直叫。”
他指了指我脚边的‘平安’,它正用脑袋蹭我的手,项圈上的桃木片泛着淡青。
“真没事,” 我笑了笑,蹲下身摸了摸‘平安’的头,“可能是博物馆里的空气不太好,有点闷,咱们还是早点走吧。”
沈青梧走到展柜前,看着青铜立人像:“这立人像的掌心多了道符纹,刚才进来时还没有,和灵脉碑上的文字能对上,应该是古蜀的脉气纹理。你刚才走神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移开视线:“没看到什么,可能是我太专注看立人像了,没注意符纹什么时候出现的。咱们还是赶紧整理线索,回去研究吧,这里的环境确实不太舒服。”
林奶奶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可她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也好,刚才的时空波动说不定会引来其他邪气,咱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再慢慢研究。”
我们走出展厅,大厅里的展柜大多恢复了原样,只是有的玻璃还裂着缝,里面的文物也有些晃动,像是刚才的震动还没完全平息。
夏禾的探测仪屏幕上,那道极细的黑纹慢慢淡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走出博物馆时,阳光已经变得强烈,照在建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停车场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我们的车停在那里。
顾沉打开车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赵莽打断:“好了好了,既然没事,咱们就赶紧回去吧,我肚子都饿了,回去吃点东西,再研究那些线索也不迟。”
我坐进车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古蜀文明衰落的画面。那些人抱着破碎的青铜器具,绝望地喊着 “灵脉没了”,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摸了摸怀里的真灵核,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好现在的灵脉,不让古蜀的悲剧再次上演,不让那些绝望的哭喊,在这片土地上再次出现。
车往回开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的景象 —— 农田里劳作的村民、远处飘着炊烟的村庄、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河流,一派祥和。
我知道,这祥和的背后,是灵脉的稳固在支撑着。那个关于古蜀文明兴衰的秘密,会永远藏在我心里,成为我守护灵脉的动力,永远不会忘记。
沈青梧坐在我旁边,还在翻看绘图板上的符纹,时不时轻声和夏禾讨论。
顾沉握着方向盘,偶尔从后视镜看我一眼,带着几分担忧。赵莽则在副驾上,哼着不成调的歌,手里拿着个馒头啃着。
‘平安’趴在我脚边,睡得很安稳。
我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虽然我不能把那个秘密说出来,但有他们在身边,一起守护灵脉,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就足够了。
那个奇幻时空里的画面,会成为我最珍贵的记忆,提醒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永远不要放弃守护灵脉的信念。
车渐渐驶离了博物馆所在的区域,朝着主脉探坑的方向开去。
我知道,新的旅程还在继续,更多关于灵脉的秘密等着我们去发现,更多未知的危险等着我们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