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清华园的梧桐叶还沾着露水,我就揣着《镇邪策》坐在宿舍桌前。昨晚在古籍轩写下的 “刘大人” 三个字被我用红笔圈了两圈,书页旁记满了零碎线索 —— 文渊阁顾明提到他时语气带着敬畏,说 “刘大人还在”;刘崇文这个名字和李崇文只差一字,会不会是同族?可翻遍《镇邪策》里关于文渊阁的记载,只提过 “掌阁”“掌丝” 两类主事,从没见过 “刘大人” 的名号。
室友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地摸出桃木锁,锁身贴着掌心,没了昨晚的烫意,却泛着点极淡的凉 —— 像是在提醒我,那漏网的 “刘大人”,恐怕比顾明更棘手。
我想起苏爷爷说过,文渊阁的邪术总藏在古籍里,而清华园里最懂古籍的,除了早逝的苏爷爷,就只有图书馆的奶奶了。
老图书馆的木门总比其他建筑开得早。我踩着晨雾过去时,远远就看见奶奶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手里拿着块细布,正擦一枚铜色的旧扣子。那扣子比普通纽扣大些,上面刻着 “松筠” 两个篆字,边缘磨得发亮,一看就是常年摩挲的缘故。
“平安来了?” 奶奶听见脚步声,抬头朝我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是为文渊阁的事来吧?”
我在她身边坐下,把《镇邪策》摊开在膝头,指着 “刘大人” 三个字:“奶奶,您知道文渊阁里有个姓刘的主事吗?顾明说他还没被抓住,可能藏在京城。”
奶奶擦扣子的手顿了顿,指尖在 “松筠” 二字上轻轻划了划:“文渊阁近百年的掌事里,姓刘的只有一个 —— 刘崇文。不过他不是现在的人,是清末民初时文渊阁的‘掌丝主事’,专管子丝的炼制。”
“刘崇文?” 我心里一动,顾明昨晚喊的就是这个名字,“可顾明说他‘还在’,难道……”
“文渊阁有门邪术叫‘丝魂寄身’。” 奶奶把铜扣放在我手心,那扣子暖乎乎的,像是带着人的体温,“当年刘崇文炼子丝走火入魔,本该死了,却把自己的魂缠在一缕千年子丝里,藏进了古籍。只要找到合适的‘容器’,他就能附身在人身上,继续操控子丝。顾明说的‘刘大人’,恐怕就是附了身的刘崇文。”
我攥紧铜扣,“松筠” 二字硌着手心:“那他会藏在哪里?京城的旧书库太多了。”
奶奶站起身,领着我往图书馆深处走。老馆的三楼向来不对外开放,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 “咯吱” 响,阳光从彩色玻璃里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斓的光斑。她推开最里面的一扇木门,里面堆着一排排旧书架,架上摆的都是清末民初的线装书,书脊上落着薄灰,却没有霉味 —— 是奶奶常年打理的缘故。
“刘崇文的祖上,曾是‘松筠书库’的看守。” 奶奶从书架最上层抽出一本蓝布封皮的书,封面上写着《京师松筠书库志》,书页已经泛黄,“松筠书库是清末最大的私人书库,藏了不少明清书院的孤本,后来战乱时被烧了大半,剩下的书一部分进了北平图书馆,另一部分…… 就藏在海淀的‘冷泉胡同’,那里以前是松筠书库的分馆。”
我凑过去看《书库志》,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地图,标注着冷泉胡同的位置,地图角落还画着个小小的铜扣,和奶奶刚才擦的那枚一模一样。“这铜扣是……”
“松筠书库的人都戴着这个。” 奶奶指着地图上的铜扣,“刘崇文要藏,肯定会选有旧书的地方,冷泉胡同的分馆虽然废弃了,却还留着不少当年的书,正好能让他用子丝缠裹,滋养魂体。而且那里离清华园近,他要找学生的文气,也方便。”
我把《书库志》和铜扣揣进怀里,心里踏实了些 —— 有了奶奶的指点,总比瞎找强。“谢谢您,奶奶。我这就联系镇魂司的人,去冷泉胡同看看。”
奶奶却拉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片晒干的槐树叶,叶面上用朱砂画着细小的符咒:“刘崇文附身后,能用子丝操控人的记忆,你们去了要小心。这些槐树叶是去年秋天下的,我用朱砂浸过,戴在身上能挡一挡子丝的邪气,要是看见有人眼神发直、手里攥着旧书,就把树叶放在他鼻尖晃一晃,能醒过来。”
我接过布包,槐树叶带着淡淡的清香,驱散了心里的紧张。“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走出老图书馆时,学长正好打来电话,声音比之前轻快了些:“学弟,我爸妈说安全屋的环境很好,还让我谢谢你。对了,我昨天去文具店买了本新笔记本,想帮你整理《镇邪策》的线索,你现在在哪儿?”
我笑着说:“我在老图书馆,正要去冷泉胡同查刘崇文的踪迹,你要是方便,要不要一起?”
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传来学长坚定的声音:“要!我虽然不会镇邪,但我对海淀的旧胡同熟,小时候常去冷泉胡同玩,能给你们带路。”
半小时后,我和学长在清华园门口汇合。他背着新的双肩包,里面装着笔记本和钢笔,还有之前灵异局给的银符牌 —— 虽然不能镇邪,却能感知邪气。镇魂司的队员也到了,还是穿藏青色夹克的那位,叫老赵,他带来了冷泉胡同的最新地图,还有三副能检测子丝的银手套。
“冷泉胡同现在住的大多是老人,还有些租房子的学生。” 老赵开车的时候,学长指着窗外的街景说,“胡同最里面有个红漆门,门楼上还刻着‘松筠’两个字,那就是以前的分馆,现在锁着,听说里面总有人听见翻书的声音,却没人敢进去。”
车子停在冷泉胡同口,秋阳已经升得很高,胡同里很安静,只有卖豆浆的三轮车慢悠悠地经过,铃铛声 “叮铃” 响。我们戴上银手套,学长把奶奶给的槐树叶分给我和老赵,自己也拿了一片揣在口袋里。
往里走了大概五百米,果然看见个红漆门,门楼上的 “松筠” 二字已经褪色,门环上锈迹斑斑,却没有落灰 —— 像是有人经常来。老赵用银手套碰了碰门,手套瞬间泛出淡蓝色的光,“有邪气,里面肯定有子丝。”
我掏出桃木锁,锁身开始发烫,说明里面的邪气很浓。学长凑到门边,仔细看了看门缝,“门是虚掩的,有人进去过。”
老赵推开门,里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中央有棵老槐树,树干上缠着圈细麻绳,和古籍轩门轴上的一模一样。院子尽头是间瓦房,窗户纸破了几个洞,能看见里面堆着的旧书。
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瓦房的门没关,里面的光线很暗,空气里满是子丝的邪气,比古籍轩的更浓,像化不开的雾。地上散落着几本书,书页被撕得粉碎,银灰色的子丝缠在碎纸上,在暗处泛着冷光。
“小心点,刘崇文可能在里面。” 我压低声音,掏出金边《论语》,翻开 “君子不忧不惧” 那页,苏爷爷的批注开始发亮,照亮了屋子的角落。
突然,角落里传来 “哗啦” 一声,像是书掉在地上的声音。我们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正蹲在地上,背对着我们,手里拿着本线装书,嘴里念念有词,书页上缠着密密麻麻的子丝,子丝的另一端,竟顺着窗户缝伸了出去 —— 不知道缠向了哪个方向。
“刘崇文?” 老赵大喝一声,掏出腰间的手铐。
那男人猛地转过身,他的脸很白,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他手里的书 “啪” 地合上,子丝瞬间绷直,像无数把细刀,朝我们射过来。
“用槐树叶!” 我大喊着,把手里的槐树叶扔过去。树叶碰到子丝,“滋啦” 一声,子丝瞬间缩了回去,冒出黑烟。男人惨叫一声,身体晃了晃,像是要倒下去,却又很快站直,眼神变得更凶:“张九锁的徒弟…… 又是你坏我的事!”
我掏出桃木锁,金光亮起来,“刘崇文,你的魂体靠子丝滋养,现在子丝被槐树叶伤了,你撑不了多久,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 男人冷笑,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木盒,和顾明的那个一模一样,“我在这胡同里缠了十几个学生,他们的文气都在这盒子里,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就毁了这些文气,让他们变成傻子!”
我心里一紧,刚要说话,学长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指着男人手里的书:“你手里的书是《松筠书库志》的残本!书里夹着松筠书库的铜扣,对不对?”
男人愣了一下,手里的书晃了晃。我趁机看向那本书,封皮上果然有个铜扣的痕迹,和奶奶给我的那枚一模一样。
“奶奶说,松筠书库的人,都以守护古籍为责。” 学长的声音很稳,没有丝毫紧张,“你附在别人身上,用子丝缠裹古籍,伤害学生,根本不配提‘松筠’两个字!”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手里的木盒开始发烫,银灰色的子丝从盒缝里冒出来,却不再攻击我们,反而往他自己身上缠去 —— 是魂体不稳的迹象。
“就是现在!” 老赵冲过去,手铐 “咔嚓” 一声铐住男人的手腕。男人挣扎着,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一缕银色的子丝从他头顶飘出来,想要往窗外逃。我立刻掏出桃木锁,金光缠住子丝,“滋啦” 一声,子丝化成了灰,散在空气里。
男人倒在地上,眼神恢复了清明,他看着我们,声音沙哑:“我…… 我是冷泉胡同的租户,昨天有人给我本书,我翻了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赵检查了他的身体,没有邪气残留:“是被刘崇文附了身,现在刘崇文的魂体被打散了,暂时不会再来了。”
我们在瓦房里搜查,找到十几个被子丝缠裹的旧书,书里都夹着学生的学生证 —— 是刘崇文用来找文气的。老赵联系了灵异局,让他们去把那些学生接回来,用奶奶给的槐树叶醒神。
走出红漆门时,夕阳已经西斜,胡同里飘着饭菜的香味。学长手里攥着那枚松筠书库的铜扣,笑着说:“没想到我小时候常来的地方,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我把《京师松筠书库志》递给学长:“这本给你,以后你要是想研究旧书,说不定能用上。”
他接过书,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像捧着宝贝。“学弟,等这件事彻底结束,我们一起去老图书馆看奶奶吧,顺便把书还给她。”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晚风拂过胡同,槐树叶 “沙沙” 响,像是在说,那些藏在纸后的影子,终究敌不过守护的心意。
回到清华园时,二校门的石狮子已经被夕阳染成了金色。我摸出《镇邪策》,在新的一页写下:“冷泉胡同擒获被附身者,打散刘崇文魂体,救下被缠学生。刘崇文魂体未灭,需继续追查,以防复发。感谢奶奶指点,松筠书库线索已清。”
书页里的梧桐叶书签,还带着夕阳的暖光。我知道,正道还在继续,但有奶奶的指点,有学长的陪伴,有灵异局的支持,再暗的影子,也终会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