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第三个月,京城的初夏总裹着黏腻的水汽。我刚在天枢司整理完高校文气监测报告,窗台上的铜铃突然 “叮铃” 震颤 —— 不是 “平安”(谛听犬)蹭到的动静,是铃身自发的低频震动,铃口泛着淡灰光,这是感知到 “中度邪祟” 的信号。
“怎么了?” 我摸了摸它的头,指尖沾到它爪子上的湿泥 —— 刚才它跟着赵莽去局里后院遛弯,回来就不对劲。“平安” 没理我,叼着我的袖口往门口拽,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低吼,这是它闻到邪祟时的反应,比探测仪还灵。
对讲机恰在这时响了,是镇魂司的外勤队员:“张司长,北海公园报案,北海桥附近有游客闻到浓烈腥臭味,三人头晕呕吐,还有个小孩说‘水里有东西在拉我的脚’,我们到现场时,腥臭味突然没了,但桥边的石栏上沾着透明粘液。”
我抓起桃木锁和文心尺,往背包里塞了三样东西:林奶奶熬的槐树叶膏(解子丝浅毒)、半罐高浓度松烟墨(子丝的基础克星)、学长的笔记本(里面记着 “水脉文气节点图”),再把 “平安” 抱进怀里往楼下跑。沈青梧刚从执律堂回来,见我急着出门,递来份折叠的地图:“刚调的北海桥档案,局里老档案写着,那桥的海眼是京城‘水脉文气’的节点,民国时就有人想挖,结果挖出来的土带着腥气,还没运走就全变成了黑泥。北海桥枯井是明清‘水脉镇眼’,三年前文渊阁余孽曾试图挖井,被张前辈拦了,现在恐怕是水丝引复发。”
车往北海公园开时,“平安” 在我怀里一直对着车窗方向叫。我翻开沈青梧给的档案,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1943 年的北海桥,桥边围着宪兵,海眼的位置盖着块刻着符咒的青石板,石板上的纹路 —— 和我在清华园西操场见过的文渊阁符咒,竟有七分像,只是多了圈水波纹。
我翻开学长的笔记本,其中一页画着枯井的剖面图,标注着 “井壁第三层有镇水符,若符损,子丝易借水脉滋生”—— 墨迹旁有学长的小字批注:“民国三十七年,苏三醒曾补过此符,用的是松烟墨混文心碑粉。”
到北海桥时,镇魂司的队员已经围起了警戒线。初夏的北海公园人多,游客都在警戒线外探头,有人举着手机拍,有人议论 “是不是海眼漏了”。
我挤过人群,刚靠近桥边,就闻到股熟悉的味道 —— 不是普通的腥味,是混合了松烟墨和腐水的味道,和当年在清华园荷池底找到 “子丝谱” 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三个学生躺在救护车旁,浑身缠着银白的 “水丝引”,丝上还滴着浑浊的井水,接触到空气就泛着冷光。
“张司长,你看这个。” 外勤队员递来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块沾着粘液的石头,粘液是透明的,在阳光下泛着淡蓝的光。“平安” 突然从怀里跳下来,对着证物袋狂吠,爪子扒着袋子,像是想把石头挠碎。我拿出文心尺,刚碰到证物袋,银尺上的 “测脉纹” 突然亮了,不是之前的淡蓝色,而是浑浊的灰蓝色,顺着尺身游走,像条被困住的小蛇。
赵莽蹲在枯井边,手里攥着厌胜木枝桠,枝桠刚靠近井口,就发出 “滋滋” 的声响,冒起黑烟:“这水丝引不对劲,比三年前的邪性,普通厌胜木镇不住,得用高浓度松烟墨。”
我走到青石板旁,蹲下来摸了摸,石板比周围的石面凉很多,指尖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像是底下有水流在动。“平安” 绕着青石板转了两圈,突然对着石板中间的缝隙狂吠,尾巴夹得紧紧的,耳朵贴在背上 —— 这是它遇到危险时的样子,上次在清华园荷池底遇到 “水皮丝” 时,它也是这样。
我拿出桃木锁,轻轻敲了敲青石板的缝隙,锁身上的 “镇魂纹” 亮了,缝隙里突然渗出点透明的粘液,和证物袋里的一模一样。粘液滴在地上,很快变成了黑色,像融化的墨,还冒着细小的气泡。
“不对劲。” 我站起身,看向桥旁的那口枯井 —— 档案里说,这口井和海眼是通的,民国时有人往井里扔过古籍,第二天井里就传出腥味,后来就被封了。枯井现在围着铁栏,栏上挂着 “禁止靠近” 的牌子,铁栏上的漆掉了很多,露出里面的铁锈,还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像是有人从井里往外抓过。
“平安” 突然对着枯井的方向跑过去,爪子扒着铁栏,喉咙里发出 “呼噜呼噜” 的声音。我跟着跑过去,刚靠近铁栏,就闻到股更浓的腥臭味,比桥边的味道重很多,还夹杂着淡淡的墨香 —— 是文渊阁的墨香,和学长笔记本里夹着的墨块味道一模一样。
我拿出文心尺,对准枯井的方向,尺身的测脉纹突然变成了深红色,还在不停闪烁,像是在预警。尺身上的刻度开始模糊,有淡蓝色的丝线从尺身的缝隙里渗出来,很快就变成了黑色,断落在地上,像根细针。
我打开文气检测仪,探头往井口一伸,屏幕瞬间跳红:“文气污染值 92,邪祟类型:子丝变异体(水丝引),弱点:松烟墨浓度≥80%、谛听犬醒神雾(需持续喷射)。” 这和学长笔记里的 “水丝引特性” 一致 —— 子丝遇水脉后变异,对松烟墨的耐受度提升,普通墨汁只能让它暂时蜷缩。
“沈青梧,你带两个研究员调松烟墨,按 1:1 混文心碑粉,浓度提到 85%。” 我将桃木锁别在腰上,摸出学长画的剖面图,“赵莽,你带谛听犬守住井口,别让水丝引窜出来。我下去补镇水符,平安跟我一起,用醒神雾帮我开路。”
“张司长,你看这个!” 外勤队员从枯井旁边的草丛里捡起张纸,是张泛黄的古籍残页,上面有黑色的字迹,还有淡蓝色的水波纹。我接过残页,指尖刚碰到纸边,就感觉到股冰冷的气息,像是有水流顺着指尖往上爬。
残页上的字迹是用松烟墨写的,很多地方被水浸得模糊了,但还能看清几个字:“海眼通脉,水丝引…… 文渊阁…… 七月初七……” 后面的字迹完全看不清了,只剩下片黑色的墨痕,像极了学长笔记本里那道被水渍晕开的线索。
“文渊阁的后手。” 我握紧残页,指节泛白。之前在清华园清理的子丝引,只是他们计划的冰山一角,他们早就盯上了京城的水脉 —— 北海桥的海眼,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平安” 突然对着枯井狂吠起来,铁栏后的枯井里,传来 “哗啦” 的水流声,像是有东西在井里搅动。我抬头看向天空,刚才还晴朗的天,突然阴了下来,风里的腥臭味越来越浓,远处的湖面开始泛起细小的波纹,朝着北海桥的方向涌来。
“所有人退后!” 我大喊着,把外勤队员往警戒线外推,“拿松烟墨出来,撒在警戒线周围!” 沈青梧之前说过,松烟墨能醒文心,也能暂时压制邪祟,现在只能赌一把。
队员们很快撒好了松烟墨,墨粉在地上形成道黑色的线。刚撒完,枯井里的水流声就更大了,有透明的丝线从井栏的缝隙里钻出来,碰到墨粉就缩了回去,像怕烫的蛇。
系上安全绳往下爬时,井壁的潮气裹着腥臭味往鼻子里钻。爬到第三层时,果然看到镇水符已破损,符纸碎成几片,挂在砖缝里,水丝引正从符纸破损处往外冒,像银色的藤蔓。“平安” 对着水丝引喷出淡白的醒神雾,雾碰到丝,水丝引瞬间缩成一团,却没像普通子丝那样化成黑灰 —— 这就是变异后的特性,只能暂时压制。
我掏出提前画好的镇水符(用松烟墨混文心碑粉),刚要贴在砖上,水丝引突然从井壁深处窜出,缠向我的手腕。“平安” 立刻扑上来,用身体挡住丝,嘴里发出低吼,红毛上沾着的醒神雾让水丝引又缩了回去。我趁机将符纸贴好,指尖按在符面,注入文气 —— 符纸亮起点点金光,水丝引的活动瞬间变缓。
爬回地面时,沈青梧已调好松烟墨。我们用喷雾器往三个学生身上喷墨,水丝引碰到高浓度墨汁,发出 “滋滋” 的声响,渐渐化成黑灰。其中一个学生醒后,颤着说:“井里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手里拿着陶罐,说‘七月初七,海眼开,水丝引会回来’。”
我心里一沉 —— 七月初七,正是水脉文气最弱的时候。赵莽捡起水丝引化成的黑灰,放在检测仪上:“里面有子丝母卵的气息,文渊阁的人没走,他们在养母卵,等着七月初七炸海眼。”
我重新看向枯井,井里的水流声渐渐小了,风里的腥臭味也淡了些。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 残页上的 “七月初七”,还有半个月就到了,文渊阁的人,肯定会在那天回来,打开海眼,放出里面的 “水丝引”。
“把残页带回天枢司,交给研究员分析。” 我对旁边的队员说,“另外,从今天起,北海桥和枯井周围 24 小时值守,任何人不能靠近,发现异常立刻上报。”
队员们点头应下,开始收拾现场。我抱着 “平安” 站在北海桥边,看着那口枯井,手里的文心尺还在微微震动,尺身的测脉纹变成了淡淡的灰蓝色,像在提醒我 —— 危险,才刚刚开始。
风里的腥臭味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墨香,和当年在清华园老图书馆闻到的一模一样。我想起学长笔记本里的那句话:“文渊阁的人,从来不会只留一条后路。”
看来,这场关于文气和邪术的较量,还远没有结束。而北海桥的海眼,还有那口枯井,只是文渊阁庞大阴谋里的,又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