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司诊疗室的槐树叶膏还在散发淡苦的清香,病床上的青竹刚喝完林奶奶熬的汤药,指尖还缠着昨天换的纱布 —— 上周在青城山天师洞,我们就是在这里找到他,彼时他被玄阴会的子丝缠在石壁上,灰衫浸满血污,嘴里反复念着 “十二邪…… 花魂……”。
可此刻我蹲在档案馆积灰的木架前,手里这本张九锁的塑料皮笔记,却让那刚平复的疑云又翻涌起来。
笔记封面泛着旧塑料特有的黄,用圆珠笔写的 “1978 - 1985 玄阴追踪录” 字迹抖得厉害,是张九锁晚年被子丝蚀骨后写的,却每一笔都透着股倔劲。
我指尖划过扉页,那句 “此录若见天日,必是邪祟再起时” 的墨痕里,还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 —— 和上次在白龙洞水邪身上闻到的子丝腥气,一模一样。
翻到 1978 年 7 月 12 日那页,纸页被墨水洇透了边角,能想象出当时书写的急切:“四川青城山现‘夜游尸煞’,三日内三名守观道士殒命。尸身直挺如木,眉心贴玄阴符,符纹比沅陵尸邪更繁复,似是尸邪进阶形态。夜探天师洞,于石壁暗格见‘青竹’暗号 ——‘十二邪缺三,需借西湖花魂补’。”
“青竹?” 我猛地攥紧笔记,指节泛白。
诊疗室里的青竹明明说,自己从 1955 年青城山山洪后就被玄阴会囚在暗室,连外界的年月都记不清,怎么会在 1978 年留下这样的暗号?更遑论这暗号还牵扯着玄阴会的 “十二邪”—— 上次在抚仙湖,我们就查到玄阴会在炼 “水煞”,如今看来,这根本不是单独的邪祟,而是一套完整的计划。
我转身扑向档案架,指尖划过一排排贴着 “机密” 标签的牛皮纸袋,终于抽出标注 “1978 青城山尸煞案” 的档案。封面边角沾着褐色的痕迹,凑近闻,是干涸的血味混着香灰味 —— 和阿秀上次在三元里废弃香坊找到的 “尸油炼香” 味道,竟有几分相似。里面的尸检报告写得细致:死者瞳孔散大,面色青黑,脖颈有勒痕却无挣扎痕迹,眉心玄阴符的边缘,残留着与白龙洞水煞同源的子丝阴毒。
“目击者称,死者死前都见过‘穿灰衫的香客’。” 档案末尾的证词像根刺扎进我心里 —— 灰衫,是青竹的标志性穿着。上次在天师洞救他时,他身上穿的就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衫,袖口还绣着半片青竹纹。
“翻什么呢?脸都白了。” 沈青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拎着刚给青竹换的纱布,看到我手里的笔记和档案,脚步顿了顿,“这不是张九锁先生的塑料皮笔记吗?上次整理他遗物时,后面几页被撕了,没想到你找着完整的了。”
她凑过来看 1978 年的记录,指尖在 “青竹” 二字上轻轻摩挲:“不对啊,诊疗室的青竹说,他被囚禁后就没离开过暗室,怎么会在 1978 年留暗号?而且……”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上次在天师洞拍的照片,照片里青竹被绑的石壁上,确实有几道模糊的刻痕,“当时我以为是他挣扎时抠的,现在看,说不定就是笔记里说的暗号?”
赵莽扛着工具箱走进来,铁皮箱底蹭着地面发出 “哐当” 声,他刚去给青竹送厌胜木护身符,听到这话凑过来:“会不会是玄阴会的圈套?模仿青竹的笔迹,引咱们去西湖,再设陷阱?” 他指着档案里 “夜游尸煞” 四个字,喉结动了动,“我爷爷 1978 年就是来查这个案子,再也没回去,后来只找着半块厌胜木盾,上面还沾着玄阴符的印子 —— 这案子,跟我们家也有关系。”
脚边的平安突然对着笔记狂吠起来,红毛竖得笔直,鼻子贴着纸页不停抽动,尾巴夹得紧紧的 —— 它闻着子丝的味道了,还有更浓的、让它不安的冤魂气息。我摸了摸它的头,它却用爪子扒我的裤腿,眼睛死死盯着 “青城山天师洞” 几个字,喉咙里的低吼像闷雷,和上次在抚仙湖察觉水煞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不管是不是圈套,都得再去一趟青城山。” 我把笔记塞进防水袋,指尖捏着袋口,能感觉到塑料下的纸页还在发烫,“张九锁的字绝不会无的放矢,青竹的身份要弄明白,十二邪的计划更不能放任 —— 上次在抚仙湖没拦住水煞,这次绝不能让他们凑齐花邪。”
沈青梧点头,掏出文气探测仪调试,屏幕上的绿光跳得急促:“我刚查了最近的消息,青城山附近又有‘夜游尸煞’的传闻,有村民说夜里见着直挺挺走路的人影,眉心还闪绿光 —— 是玄阴符的反光,看来尸煞又出现了。”
赵莽从工具箱里翻出他爷爷的半块厌胜木盾,盾面的镇魂纹已经模糊,却还泛着淡金光,边缘的裂痕里卡着细小的子丝:“这次去,我不仅要查清爷爷的死因,还得把青竹的底摸透 —— 他要是真为玄阴会做事,咱们上次救他,就是引狼入室。”
我们往诊疗室走,想再问问青竹关于 1978 年的事,刚到门口就听到林奶奶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又扯纱布?子丝还没清干净呢。” 推开门,青竹正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片干枯的槐树叶,看到我们进来,眼神闪了闪,把树叶攥紧了些:“你们…… 要再去青城山?”
“你怎么知道?” 我心里一紧,他明明没听到我们的对话。青竹低下头,指尖摩挲着纱布:“我梦到了…… 梦到天师洞的石壁,还有‘花魂在西湖’的字……” 他的声音很轻,却和笔记里的暗号完美对应,让我更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在刻意引导。
离开天枢司时,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平安走在最前,时不时回头看我,像是在提醒我小心。
车往青城山开,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铜钱,又看了眼副驾上的笔记 —— 上次在青城山,我们以为救回了一个卧底,如今却发现,这可能是玄阴会布下的更大的局。
而十二邪的雏形、西湖的花魂、三元里的香邪,还有青竹的真实身份,都像缠在天师洞石壁上的子丝,等着我们一步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