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六人也没有继续留在原地的必要,继续按原定计划去吃饭。
在路上,洛檐和洛棂一人讲述一人补充说明了云浮月尽和云浮家族的来历。
云浮镇地处偏僻,远离天斗首都,天高皇帝远,比起从都城大老远派来的管理官员,当地人还是对世代呆在自己地盘的世家大族更加信任。这个世家就是云浮家。
这个家族什么时候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已经很难去追溯的,哪怕是镇上活的最久的长者被问起也只能模糊地说一句自己爷爷那辈子云浮家就在了。毫不夸张,云浮家见证并参与了云浮镇的诞生和发展。云浮家先祖甚至改了原本的姓氏,将云浮这个怪里怪气的镇名作为了族姓。
后来天斗都城来了人,云浮家就从云浮镇的事务中脱身,专心家族建设,但镇上之人依旧信任着云浮家族,甚至官员也会在某些事物上与云浮家进行沟通。
而云浮月尽正是云浮家之人。这一任的云浮家主是云浮月尽的姐姐——云浮日入。云浮月尽作为家主的弟弟,自然地位崇高倍受宠爱,来来往往都前呼后拥。这种几乎没有压力的宠爱也让他养成了任性肆意的性格,所以他才会毫无心理压力地躺在大路中间堵人。
至于对他的熟识——席德学院的创建亦有云浮家的参与。创始人似乎与云浮家当时的家主是旧识,学院创建云浮家不仅出钱出地,甚至出了人担任导师。
因这层创建人的关系,席德学院和云浮家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联系,时常会有云浮家的后辈上山拜见学院的导师,自创建以来加入席德学院的云浮族人也不在少数。两方也时不时会进行一些合作,算是对后辈的历练。直到近百年,云浮家和席德学院的关系急转直下,虽不至于断交,但来往却少了许多。
“所以,云浮月尽是你们小时候他上山拜见的时候认识的喽?”竹冥筷子一动,最后一块糖醋肉灵巧地从另一双筷子下溜走。
“是的,不过也就只到认识的地步,他只来过两三次,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来了,每次只有云浮家主云浮日入单独前来。”洛檐一边伸手拉住因为被抢走最后一块糖醋肉而挥舞四肢要上桌和竹冥算账的洛棂,一边喝了口茶水享受地微闭双眼回答。
“好厉害的世家,不知道让云浮月尽急着回去的大事是什么,让人好奇啊——好困啊,有点饭困啊。”叶寒珏早就吃饱了,整个人斜靠在木流灼身上,懒得像是没有骨头。
整张桌子上只剩下木流灼和玉霖还在吃,木流灼能吃几人或多或少都已经有所了解,倒是玉霖给了几人一个惊吓。
“早知道那天就喊玉霖过来和寒珏一起吃了,咱们仨也不至于那么狼狈。”竹冥把脑袋放在桌子上困倦地眯着眼。
吃饱喝足,最舒服地当然是找个地方美美休息。反正让他们打斗魂赚钱学院里都知道是个玩笑,也不用急在一时,所以几人一致同意找个地方玩会儿。
云浮如意的服务人员给他们出了主意:街东头有家按摩馆,按摩技术绝妙,还提供房间供人休息住宿,可以去那里放松一下。
六人听从他的指引,到按摩馆开了个大房,享受了一把上门按摩,最后六人迷迷糊糊地在房间里睡了一下午。直睡到日头西斜,残晖鬼鬼祟祟钻入窗帘缝隙。
玉霖最先苏醒,原本利落的马尾因为睡眠略显散乱松垮。刚苏醒的她带着挥之不去的迷茫淡化了平日的严肃持重,也因此她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坐在床边摇椅上的身影。
“啊,终于醒了一个。”柳凛翘着腿一上一下地抛着一个苹果,“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叫他们起来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上下跳跃的苹果在半空中被一把拦截,柳凛啃咬着苹果发出清脆地咔嚓声,离开了房间。
玉霖利落地把马尾重新扎好,一视同仁地拍每个人起床。
完全不管用啊!
玉霖看着依旧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地人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重振旗鼓再次尝试也只叫醒了木流灼。
似有雷电寄居的蓝色与清透空茫的灰色相撞,同样沉默无言的两个人在眼神交流间做出沟通,玉霖似有所感侧身远离木流灼。
寒冷的魂力在不小的空间中旋转升腾,细小的雪花在空中聚合成一个个雪球,然后毫不留情地从空中一一精准地砸向还在熟睡的几个人。
此起彼伏的哀嚎响起,木流灼食指和大拇指掐起向玉霖比了个oK。
玉霖沉默思索几秒,回了个大拇指给他。
总之,虽然雪球临头,但是众人终于醒了,打着哈欠下楼找到了斜靠着一辆板车的柳凛。
柳凛正打着哈欠,半眯着双眼不真切地抱怨:“有什么心事吗在上面?是被房间绑架了吗这么久才下来,热豆腐都变霉豆腐了。”
“嗐老大,这不得梳洗齐整了才能下来见您吗?”叶寒珏插科打诨道。
“就是说嘛。”木流灼面色冷漠,但嘴里却不忘接叶寒珏的话。
“这是尊敬,是不能少的礼,我的恩师——您——辛苦了!”
叶寒珏陡然提升的语调和丰富曲折的情感吓了柳凛一跳,她顺手就要给到她身边的叶寒珏一下。
非常好!叶寒珏果断地低头躲过了!
柳凛的攻击被无效了!她准备怎么做?她顺势继续攻击,一巴掌拍上了木流灼的头——顶的空气。
手挥过的微风带动发丝轻轻飘荡,微微地异样痒意让木流灼隐约感受到心碎。
物理攻击没有效果,但是可怕的精神攻击让木流灼心如刀割心痛难耐心如死灰。
他默默地离叶寒珏远了一些,站在了洛棂和竹冥身边,果然还是和身高相似的人站在一起让人安心。
洛檐忍笑失败,发出模糊地哼声,抓住玉霖衣袖侧头躲藏,玉霖亦是低头抬手遮掩。在木流灼身边的洛棂和竹冥倒是一人一边抓住他的衣袖大肆嘲笑。
叶寒珏面上严肃挤到木流灼身后,尽力憋住坏心思:“阿灼——咳——先上车,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完全没憋住!
柳凛看着笑闹的学生,常年挂着不屑讥讽神情的面上也和缓柔和许多,她轻咳催促几人快点上车,学院里还有事等着。
六人一一爬上板车。
板车看上去简陋,实则不管是用料还是技术都十分讲究,单单木板就用的是沉铁木,木制黑沉,坚硬如铁,虽其貌不扬,但价值千金,多的是勋贵人家拿来造房。
不过这玩意再怎么珍贵也和叶寒珏六个人无关。六个人都挤在一张板车上,他们只会痛骂学院小气鬼连个马车都没有。
柳凛坐在车头也在心里跟着骂星寻:非得造板车!非得造板车!活该现在被说小气!
面上依旧一派高深,柳凛一个唬哨,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奔来,极有灵性地蹭了蹭柳凛,任由柳凛为它套上缰绳。
套好后一声招呼,白马就自觉地带着众人奔驰而去。
另一边破旧的学院大堂里。
云浮月尽仪态端正地坐在破损的沙发上,左边坐着瑞安,右边坐着星寻,前面还有姬容久微笑着坐着。
压迫感十足啊,云浮月尽感觉自己脸上礼貌性的社交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
“云浮少爷再稍等一会儿,阿凛已经去接他们了,想来马上就会回来。趁这个时间我们来聊些别的东西吧——啊,小心。”
姬容久正说着话,屋顶摇摇欲坠的一块木板掉落,星寻眼疾手快压下云浮月尽的头,瑞安迅速出手将木板打飞。
“实在对不住,礼堂年久失修,财政又入不敷出,原本还以为能再撑一段时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云浮少爷见谅。”姬容久满脸歉意。
云浮月尽看着温柔抱歉的女人,又看看被打飞的木板,屁股下感受着凹凸不平的弹簧,破碎的窗户挡不住的外界灼热不断传来,隐隐能听见横梁不堪重负的吱呀紧绷声。
好穷好惨。
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破房子的云浮月尽满脸震惊和对在这里生活的人的同情,他记得小时候来拜访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破败到这个地步,十几年时光竟让一座普普通通的房子变成危房。
岁月果然杀猪刀,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
“前辈们,这件事结束后、不对,回去后我就跟家主商量!一定帮你们重修学院!”
云浮月尽郑重地做出承诺,在场三人感动异常,四人感性地对视着。
这“含情脉脉”地一幕恰好被赶回来的七人看到,嘭得一声打开的门板飞起砸到云浮月尽前面,徒留踹门的柳凛保持住抬脚的动作一动不动。
云浮月尽面色僵硬地看着门板像自己飞来,又麻木地抬头看向柳凛:“...门板质量不好,我会跟家主商量给你们换一批坚固的门,哈、哈、哈......”
柳凛也尴尬得厉害,礼堂的门什么时候这么不解释了,轻轻一踹就飞了。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脚:“人带回来了,你们交代吧,我先走了。”麻溜地转身就走,背影里潇洒中带着慌乱。
总之,人到了,空荡破旧的礼堂突然挤满了人。
姬容久引着云浮月尽,正准备介绍就被洛檐和云浮月尽一起打断。
“老师,我们已经互相见过了,我向他们介绍过云浮月尽了。”洛檐回应,云浮月尽赞同点头。
“那正好省事了。云浮家出了点事情,因为避嫌的缘故他们无法自行解决,所以找到了学院,我打算派你们去,当做历练。”姬容久三两语说清楚云浮月尽来意。
云浮月尽随着姬容久言语再次上前礼貌示意:“再次相遇实属缘分啊诸位,这次要麻烦你们了。”
叶寒珏面带无语,这缘分怎么看都是孽缘啊。
总而言之,从姬容久的话语中透露出了这件事的不容拒绝,所以刚回来的六人只得打着略带困倦的哈欠再次准备离山。
“云浮家的马车还算安稳,车上有安神的熏香和点心,诸位待会可在马车上稍作休息。”云浮月尽没有瞎到能对打到面前的哈欠置之不理,自然地说明起来。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六人和云浮月尽到了宿舍。宿舍前面的小块空地上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枣红色的骏马不耐地踢踏,套在它身上的缰绳在余晖下熠熠生辉,白色的车厢被残阳染成橘红,纱帘在风中微微飘荡。
云浮月尽在诸位导师的眼皮底下一直优雅随和,礼仪完备,完全看不出下午多话跳脱的样子。想来也是憋疯了,姬容久几位导师并未跟着他们一起到后面宿舍来,云浮月尽解脱般使劲挥动扇子。
“啊呀憋死我了,还是跟你们在一起舒服。打小就不乐意跟长辈在一起,压迫感太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实在是麻烦你们了。不过见到你们还是很开心的,等事情结束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对了......”
好烦好吵,老师\/姬老师你在哪儿?
六人几乎已经看到不断从云浮月尽嘴里飞出来的文字占满了整个空间,文字又手拉手跳着舞摇摆着钻入了每个人的脑子。
忍不住了,洛檐手上魂力闪动,准备再来一次下午的红花堵嘴。
然而这次的红花还未靠近就已经被云浮月尽合上又打开的折扇打散,他依旧滔滔不绝,毫无停顿和不自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七个人就在喋喋不休里上了马车,感谢尚且有几分体贴之心的云浮月尽,他在上车后自觉地闭嘴结束了无止境的自言自语,给了众人一片清静。
马车内果然如云浮月尽所说十分安稳舒适。空间不似在外面看到那般精致 反而空荡宽敞得让人惊讶,座椅宽敞铺了软垫,地上铺了柔软的地毯,中间的鎏金四方小桌上放着三层点心盒和香烟袅袅的香炉。
一个上午都在打架,哪怕是虐菜也要耗费不少精力。下午短暂的休息显然并未让六人得到完全恢复。如今到了这么个舒适宽敞的马车中,在安神的熏香里六人几乎毫无抵抗的一个个进入了睡眠中。徒留云浮月尽扇着扇子,满脸被迫静音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