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寒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周身元婴巅峰的气息轰然爆发,试图冲击这突然形成的空间牢笼,然而那看似薄弱的银色屏障却坚韧异常,蕴含的空间法则之力将他的冲击层层消解。
“六品困阵?你竟能驾驭此等阵法?”
这绝非普通魔修所能掌控的力量。
叶野……难道真与传说中的“天外客”有关?
若真如此,几大圣地设在天渊的封印,还能维持多久?
那位被镇压的渊离魔尊……
“可惜了。”
……叶野望着被困在符文流转的屏障中的北溟寒,心中掠过一丝遗憾,
“尊上……从不炼制杀阵。”
否则,今日即便暴露更多底牌,他也要将北溟寒永远留在此地。
他讨厌这个人看殷玄的眼神,也本能地觉得这是个祸害。
北溟寒的目光穿透扭曲的空间屏障,落在阵盘中心正源源不断输送魔气的玄袍身影上。
他瞬间明白了叶野的意图——以自身为饵,启动这需要庞大魔力的顶级阵法,只为困住他,给那两人争取一线生机。
至于代价……维持这等阵法,消耗何其恐怖。
叶野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面具边缘甚至渗出了细密血珠——他至少要在此维持阵法核心半个时辰。
北溟寒鎏金面具下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
“好一个叶野。”
他不再强行破阵,反而收回外放的灵力。
抬手间,一把通体由深蓝色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七弦古琴凭空浮现,琴身流淌着幽蓝光泽,散发出极致的寒意与空灵之音——【玉骨琴】。
“本座许久未遇值得认真抚琴的对手了。”
北溟寒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琴弦。
“铮——”
一声清越如冰泉裂石的琴音骤然响起,随着琴音扩散,一股无形的恐怖寒潮以他为中心席卷整个扭曲空间,空气凝滞,浪涛汹涌——竟是化神期才有的领域之力。
叶野眸光一凛,月极刀猛然插地,一缕紫红色波纹缓缓荡漾开来……
…………
王霜宁拉着殷玄在夜色中疾驰。
她强压下体内因丹药带来的狂暴力量与经脉撕裂般的痛楚,手中那根铭刻水纹的法器长棍“裂海”嗡鸣震颤。
虽然叶野给的丹药让她暂时拥有接近金丹初期的爆发力,但围攻而来的修士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源源不绝。
大多是些被天渊之水和天外客传承冲昏头脑的散修,悍不畏死地扑来。
“退开!”王霜宁厉喝。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仇未报!
手腕一抖,“裂海”棍化作一片幽蓝怒涛,裹挟着沉重的水元之力横扫而出。
“嘭!嘭!嘭!”
数道身影惨叫着倒飞出去。
然而人潮汹涌,一波刚退,另一波已从侧袭至,一道淬毒的乌光飞梭刁钻地射向她挥棍时露出的肋下空门。
王霜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瞳孔骤缩。
“师姐小心!”
殷玄的惊呼在耳边响起。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恐惧,丹田里的“初雪”已激射而出。
同时,经脉里寒髓的力量仿佛被危机唤醒,加上这半月来在叶野严苛训练下,一点点积累、打磨出的灵力,让殷玄对“初雪”如臂指使。
“叮!”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淬毒飞梭被柔韧冰冷的“初雪”精准弹开,绸缎去势不止,顺势一卷一甩!
“啪!啪!啊——!”
旁边两名扑上的炼气修士如同被无形巨鞭抽中,惨叫着吐血倒飞。
殷玄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微颤的手,又看看倒地哀嚎的敌人,再看向悬浮在身前散发寒光的“初雪”。
他……做到了?
没有依靠师兄师姐,他自己击退了敌人?
一种混杂着后怕与巨大成就感的情绪冲散了恐惧,心脏狂跳不止,不只是因为害怕,更有激动——
原来他也可以。
但为什么不能更强?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
不甘与渴望如野火般在心底燃起,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痛恨自己的弱小,又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非昔日那个只能瑟缩的凡人。
“殷师弟!”王霜宁带着喘息却充满赞许的声音响起,“做得好!”
她看到殷玄眼中燃起的光彩,手中“裂海”再次爆发幽蓝光芒,千钧之势点向一个欲偷袭殷玄后心的筑基修士——
“噗!”
沉闷的骨裂声响起,修士头颅如碎瓜般迸裂,温热血滴溅上殷玄白皙的脸颊。
他胃里一阵翻涌,刺鼻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但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看着王霜宁冷静地召回染血的“裂海”。
“殷师弟,”王霜宁温柔又残忍的告诉他,“记住,在修仙界,既然决定出手,就绝不可心慈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望向少年苍白的脸,语气缓了缓:“但你今日做得很好。保护同伴,是修仙者最重要的本心之一。这份心意,比任何功法都珍贵。”
殷玄看着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又看看王霜宁染血的棍头和坚毅的侧脸,将“斩草除根”的法则深深烙入脑海,重重点头:“我明白了,王师姐。”
王霜宁看着他稚气未脱却强撑坚强的侧脸,心中微软。
殷玄的路还长,不该被鲜血染得太早,但既然踏上此途,有些道理,必须明白。
“走!”王霜宁再次抓住他的手臂,朝着云溪城那已在不远处的巍峨城门疾掠而去。
夜色中,少年回头望了一眼远方。
叶师兄,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你那样强大,连我……都可以活下来,
你也一定可以……
殷玄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试图压下不断翻涌的不安。
只要冲出这道门,坐上那艘流云舟……
就能暂时安全了,就能回圣地了……
就能告诉兄长,玄儿有用了……
接下来的逃亡之路,在殷玄的记忆里变得模糊而混乱。
他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声,王霜宁急促的喘息,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挥动了多少次“初雪”,雪白的绸缎在夜色中翻飞,时而如鞭抽飞敌人,时而如盾格挡攻击,时而又如绳索缠住对方兵刃……
脸上、手上、衣襟上,早已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汗水和血渍,恐惧从未消失,但一种混杂着战斗本能的力量支撑着他——
他要活下去。
终于,当眼前豁然开朗,冰冷的夜风带着城外旷野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殷玄才恍惚意识到——
他们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