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翊熔金般的竖瞳冰冷地俯视着下方:“不用担心,杀你们?易如反掌,也毫无乐趣。”
他的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殷玄身上:“本座可以放过他,”玄翊指向火焰中蜷缩的林烬霄,“甚至赐你一场机缘。”
殷玄心脏一缩:“……什么?”
“他不是口口声声护着你么?”玄翊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要你亲手废了他的金丹,碎了他的道基,让他从此……沦为一个连凡人都不如的废人。”
他欣赏着殷玄瞬间瞪大的双眼,缓缓补充:
“只要你动手,本座便不杀他。他体内除了六品异火‘焚心金焱’的雏形,还藏着一缕与之相冲的五品‘冰冥火’,正是这冰火冲突让他神智错乱,沦为疯子。”
“你体内有万年寒髓,虽然被伴生物暂时压制,但终究是杯水车薪……而本座,可助你将那缕‘冰冥火’剥离,融入你体。届时,你不仅能彻底掌控万年寒髓,更能借冰火相济之力修为暴涨。”
“用他癫狂的修为,换你一条通天大道……这笔交易,如何?”
殷玄的脑海瞬间被这一个念头充斥……
废掉林烬霄。
废掉这个带给他无尽屈辱的疯子,这个视他如蝼蚁的圣子,让他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凡人。
废了他,不仅能活命,还能获得梦寐以求的力量,彻底摆脱寒髓折磨,更快变强,帮上叶师兄。
林烬霄反正已经疯了,废不废……
其实也没有区别。
他活着,对自己、对兄长、对叶师兄都是威胁。
殷玄的眼神空洞,下意识握紧腕间“初雪”,雪白绸缎感应到杀意,无声绷紧,末端凝聚起刺骨寒芒。
他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引,一步步走向火焰中痛苦蜷缩的林烬霄。
玄翊负手立于冰峰,熔金竖瞳中闪烁着冰冷的玩味。
近了……
更近了……
殷玄甚至能看清林烬霄皮肤下跳动的火苗,看到他脸上妖异的金纹因痛苦而扭曲,口中无意识地溢出破碎的呜咽,依稀还能分辨出“娘……哥哥……痛……”
他颤抖着抬手,“初雪”瞄准了林烬霄毫无防备的丹田。
若他现在动手,林烬霄或许能活下来,但从此道途尽毁,生不如死。
而自己,将踏着对方的尸骨,一步登天。
通天大道近在眼前,拥有真正掌控自己人生的力量……这几乎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代价呢?
殷玄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一旦动手,他与林烬霄之间那点微弱却真实的联系将彻底斩断,他将永远背负着这份罪孽。
而玄翊,一个视众生为蝼蚁的合体大妖,他的承诺,真的可信吗?
更别说,这大妖与圣地有血海深仇,殷玄不信他真会如此“好心”,只是为了让林道玄的儿子变成废人?
“……哥哥……”
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传来。
火焰中,林烬霄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那双曾经睥睨天下、后来清澈懵懂、此刻只剩痛苦迷茫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泪水混合血污,从布满暗金裂痕的脸颊滑落。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愤怒,只有全然的依赖和……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委屈。
“……痛……”他像只受伤的小兽,用尽最后力气哀求,“烬霄……没有爹……有哥哥……好痛……哥哥……”
殷玄猛然回神,他想起水潭边这傻子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他为他取暖求表扬的样子;想起他捧着鱼亮晶晶求表扬的样子……
自己真要为了力量,亲手毁掉这个在绝境中唯一笨拙地保护过自己的人吗?
这与那些视他为玩物的畜生有何区别?
殷玄垂下眼眸,“初雪”软软垂落。
——林烬霄,我们两清了。
他抬起头,直视冰峰上那道身影:
“不。”
“我不会这么做。”
他的眼神逐渐沉淀:“这与我的道心有损。今日若为力量背信弃义,他日道心蒙尘,纵有通天之力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个猜测:“前辈修为通天,杀之更是易如反掌。但您并未立刻动手,反而提出这等戏弄的交易。”
“您并非真想看他被废,您只是……太无聊了,是吗?在这万载冰封的囚笼里,看着仇人之子痛苦挣扎,是您漫长岁月里难得的消遣?”
玄翊熔金竖瞳骤然收缩!恐怖威压如冰山轰然压下。
“大胆!”
殷玄猛地喷出大口鲜血,身体重重砸在雪地上,但他挣扎着用染血的手臂撑起上半身,脸上血污斑斑,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请您,和晚辈做一个真正的交易吧。”
他指向火焰中气息奄奄、却依旧望着他的林烬霄:“您恨圣主林道玄,恨到迁怒其血脉,但您却没有杀他。是不想?还是……根本做不到?!”
他无视玄翊眼中的杀意,语速飞快:“林烬霄虽然是玄天圣子,但他恨林道玄,恨入骨髓,这份恨意比您想象的更深。”
“您帮他这一次,助他压制异火,恢复神智。他可以立下最狠毒的心魔大誓,此生必杀林道玄,为您复仇。”
“更何况,他是圣子,待他执掌圣地权柄之日,更可让前辈重归北原故土,彻底摆脱这冰原囚笼。”
“前辈,您不想家吗?”
随着话落,万妖冰原的风雪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冰峰之上,玄翊周身翻涌的恐怖杀意突然收敛。
他那双熔金般的竖瞳,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除冰冷杀意之外的情绪——
愕然?震动?伤痛?
似乎都能不完全表达……
他只知道——“重归北原”这四个字,在他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心湖中,激起了足以撼动根基的涟漪。
他因何被困于此?
不就是因为林道玄这个“朋友”的欺骗吗?
那时的林道玄还不是大乘期,为了躲避一位魔修大乘尊者的追杀,逃往北原,来寻找突破契机。
他救了他,帮他获得机缘……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被林道玄抓住,镇压于此,就连原本大乘的修为都快跌落到了分神,被放逐在这片由圣地掌控的、模拟北原环境却实为牢笼的冰原深处……
北原……
那才是他力量的本源,是他真正的故乡。
那里有他未尽的使命,有他沉眠的族人……
漫长的囚禁岁月,复仇的火焰从未熄灭,但对故土的思念,同样在每一个寂静的寒夜啃噬着他的神魂。
杀林道玄?
他当然想,无时无刻不想!
但以他如今被阵法压制、伤势未愈的状态,杀上玄天圣地,无异于自取灭亡。
而眼前这个叫林烬霄的小崽子……
玄翊的目光带着一种深沉的幽光,再次投向火焰中蜷缩的身影,然而,这光芒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的怀疑和冰冷的嘲讽取代。
他竟然还会奢望这样的可能?
“交易?本座凭什么相信你,小崽子?”玄翊收回目光,对殷玄道,“他能恨林道玄?不过是因为他现在心智混沌,如同稚子,只记得最原始的怨怼。”
“等他恢复神智,重拾力量,坐拥圣地权柄,享受那无上尊荣……他还会记得今日的恨?他还会甘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去弑杀他那拥有通天修为、执掌圣地生杀的父亲?!”
“你又凭什么代替他许诺?”
他嗤笑:“就凭他傻的时候会叫你哥哥?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还是……就凭你你这身可以救他的体质——‘无垢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