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逐火之蛾基地,一处僻静的露天观景平台。
朦胧而模糊的光线,仿佛是被精心拟造出来的一般,如轻柔的纱幔般缓缓洒下。
这光线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柔和的暖意,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金色之中。
远处,月球那独特的地表,景观展现在眼前。
巨大的陨石坑、高耸的山脉、蜿蜒的峡谷,这些奇特的地形在柔和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神秘而壮观。
它们,仿佛是宇宙的艺术品,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无尽的奥秘。
而在这片,广袤的地表之上,深邃的星空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上面镶嵌着无数闪烁的星辰。
这些星星或明或暗,或远或近,构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宇宙画卷。
这里罕有人至,只有机器维护的轻微嗡鸣声。
苏应邀而来,看到“观察员”正背对着他,望着窗外那片无垠的宇宙。
听到脚步声,麦克斯转过身,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苏医生。”
麦克斯开口,声音经过处理,“感谢你的到来。”
苏温和地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同样望向星空:
“不必客气,‘观察员’先生。这里的景色,总能让人心境平和些许。”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不知你单独找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吗?
是关于…
某些队员的心理评估?
还是…
其他更特别的事情?”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麦克斯,但那眼神深处,已经没有了上午初见时的全然平和,多了几分探究。
上午爱莉希雅,虽然巧妙化解了尴尬,但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
麦克斯思考了片刻,似乎在选择措辞。
“我注意到,上午初见时,苏医生似乎对我…有些许疑问。”
麦克斯决定开门见山,但控制着信息的释放程度。
回避或否认,只会加深怀疑,适当的坦诚反而能争取主动。
苏微微颔首,并没有否认。
他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姿态放松,眼神却依旧清明:
“请原谅我的冒昧。作为一名医生,尤其是精神领域的研究者,我对生命的气息和能量的波动会比常人更敏感一些。”
他选择用比较抽象和学术化的方式表达,“你的‘存在’…观察员先生,非常独特。宁静,浩瀚,却…
与我所认知的人类范畴,存在一定的差异。
这纯粹是学术上的好奇,并无他意。”
他的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麦克斯迎着他的目光,乳白色的眼眸,没有任何闪躲。
“你的感知非常敏锐,苏医生。”
麦克斯承认了这一点,但随即补充道,“正如凯文先生所言,我是‘观察员’。
我的职责和我的存在形式,确实与常规作战人员有所不同。
我拥有一些…
特别的能力,用于观察、分析和应对非常规威胁,比如昨日的宇宙来客。”
他将话题引向美弗拉斯星人,试图将苏的注意力,从“他是什么”转移到“他在做什么”上。
“为了有效执行任务,我需要保持一定的隐匿性和独立性。这也是为何我以目前的样貌和身份活动。”
麦克斯解释道,这算是部分实话,“我的首要目标,与逐火之蛾一致,都是应对崩坏,以及类似敌人这样的外部威胁。”
苏静静地听着,脸上温和的笑容依旧,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消退。
他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真实性,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信息的保留和部分的模糊其词。
“我理解,任务需要保密和特殊手段。”
苏缓缓说道,语气包容却带着力量,“我也相信你目前的行为是在协助逐火之蛾。只是…”
他话锋微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崩坏本身,已经是对人类文明,存在根基的挑战。
而如今,又有来自遥远星海的、意图不明的窥伺者。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它们看待我们,是如同看待实验室里的样本,还是值得平等交流的智慧体?
或者…更糟?”
他的问题,隐隐指向了麦克斯,本身。
“你作为‘观察员’,拥有我们难以理解的能力和视角。
你的‘观察’,最终导向何处?
你的‘理性’判断,基准又是什么?
是以‘文明存续’为最高优先级,而不计较这存续的形态与代价?
还是…
存在其他的,我们无法知晓的准则?”
苏的质疑,温和而深刻,没有咄咄逼人,却直指核心。
他并非怀疑麦克斯的敌意。
而是在担忧这种“非人”的、高度理性的存在,其最终决策逻辑可能远超人类的理解范畴,甚至可能为了某个“更大”的目标,而做出牺牲局部(比如眼前这个文明)的“最优解”。
这恰好与之前17号,吐槽自己“没人味儿”的点隐隐呼应。
只是苏的表达方式,更加哲学和宏观。
麦克斯沉默了。
他意识到,苏的思维深度和敏锐度,远超常人。
他的问题,不仅仅关乎身份,更关乎立场和终极目的。
“我的观察,服务于光明与生命的延续。”
麦克斯选择了光之国战士最根本的信条来回应,这句话本身是绝对真实的,“我所做的,是基于对生命价值的尊重。
这份尊重,并非冷冰冰的数字计算,它包含了对情感、意志、文明多样性及其挣扎求存过程的理解。”
他看向苏,语气笃定:
“我理解你的担忧,苏医生。但请相信,我的‘理性’并非毫无温度的天平。我所寻求的‘最优解’,是尽可能让更多的生命、更多的希望得以存续的解。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学习,会调整,但核心原则不会改变。”
“至于那些宇宙来客...”
麦克斯的声音低沉下来,“敌人代表的,是另一种‘理性’—
纯粹基于,自身兴趣和欲望,将他者视为玩物或资源的‘理性’。
这与我的立场,本质对立。”
苏静静地注视着麦克斯,似乎在衡量他话语中的分量和真实性。
平台上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模拟和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许久,苏微微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些许。
“很高兴,能听到你这样说。”
他轻轻说道,“虽然我仍无法完全看透你,观察员先生,但你的话语中,确实存在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或许,正如这星空,广阔莫测,却依旧能指引方向。”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会尽我所能,协助应对崩坏带来的精神创伤,也会…留意那些可能来自内部的、不寻常的波动。”
这算是隐晦地回应了,关于自己对,毒蛹和美弗拉斯可能勾结的担忧。
并表明了他暂时的、有保留的合作态度。
“感谢你的理解,苏医生。”
麦克斯颔首。
这次短暂的、充满试探的私下会晤结束了。
苏带着依旧存在的疑问,和一丝初步的、谨慎的信任,离开。
麦克斯独自留在观景平台,再次望向星空。
苏的质疑,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他不仅要应对明处的敌人,还要处理来自盟友的,因文化隔阂和未知而产生的疑虑。
前路漫漫,他需要更多的耐心,也需要更清晰地展现自己的立场。
光,需要被理解,才能真正驱散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