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空气浑浊而滞重。成是非盘膝坐于太后身后,双掌紧贴其背心要穴,小心翼翼地将体内那源自古三通的精纯内力,化作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缓缓渡入太后体内。
他心知这位深宫妇人从未习武,经脉纤细脆弱,未经淬炼,故而不敢有丝毫急躁,只是极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催动着功法,为其逼出体内残留的迷药毒性与淤积的寒气。
这一过程足足持续了几个时辰,成是非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太后初时只觉浑身绵软酸痛,如同大病初愈,但随着那汩汩暖流在四肢百骸间徐徐流转,所有的不适之感竟都化作热汗,一点点从毛孔中排出,身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变得轻盈了许多。
待功行圆满,二人都已疲惫不堪,遂在密室中稍事休息,恢复了些许气力。成是非侧耳倾听外面许久,确认并无异动,这才对太后点了点头,两人极其轻缓地推开密室沉重的石门,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走出密室,他们才发现外面竟另有一间布置得极为华丽精致的房间。鲛绡宝罗帐,温润白玉榻,金猊香炉中虽未燃香,却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甜香,四处摆放着异域风情的珍玩瓷器。
看这奢靡陈设,此处定然就是那利秀公主的寝宫无疑。令人诧异的是,此刻寝宫内空无一人,那位娇媚妖异的公主不知所踪。
两人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挪到寝宫门口,将耳朵贴在雕花门板上,仔细聆听了半晌——门外竟也是一片死寂,丝毫听不到守卫巡逻的脚步声,仿佛所有出云国的侍卫都随着他们的主子一同蒸发了一般。
成是非心下稍安,对太后使了个眼色,极其缓慢地推开一道门缝。只见外面天色早已彻底黑透,廊下只悬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幢幢鬼影。
他正欲扶着太后趁机溜出这是非之地,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不远处的庭院假山后,有两个身着夜行衣、形容鬼祟的身影,正借着夜色掩护,快速无声地朝着寝宫方向潜行而来!
成是非心中一惊,急忙缩回头,对太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急道:“太后娘娘,有人来了!看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搞不好就是那条乌贼狗和他的同党!我们先退回密室躲躲!”
太后一听“乌丸”二字,身体下意识地剧烈一抖,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又回到了被掳劫、被恐吓的那个夜晚。她忙不迭地点头,在成是非的搀扶下,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地退回了密室,并将石门虚掩,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刚好可供窥听。
就在密室门堪堪合拢的刹那,那几个黑衣人便如一阵阴风般匆匆闪入了外面的寝宫。成是非与太后立刻屏住呼吸,将眼睛紧贴门缝,心脏怦怦直跳,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一个低沉而略带嘶哑的嗓音响起,正是乌丸! 他语气急促地对另外几人吩咐道:“我刚偷偷从北山寺潜回,替身仍留在寺中假意为国祈福,掩人耳目。我与王子早已布置周全,已设法引诱那昏君前来国宾馆。最迟明晚子时之前,我们便可趁机斩杀这个明朝的狗皇帝!王子决定亲自出手,趁其不备,一击必中!得手之后,立刻连夜按计划路线撤离京城!”
另一个黑衣人声音亢奋地接口道:“大将军放心!我等在此已做好万全准备!只要追兵敢来,定教他们有来无回!我等誓死为王子殿下垫后,效忠王子,万死不辞!”
乌丸似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重与嘱托:“好!都是好样的!但是我们都要一起回去的,还要一同重返故土,拜祭惨死的老国王和王后,还有那么多枉死在明朝铁骑下的将士和亲人们的英灵呢!”
说着,只听一阵柜门响动,乌丸似乎从某个暗格中取出了什么东西。
他压低声音,语气森然:“这是王子与我特意准备的‘化骨粉’,毒性剧烈无比,见血封喉,沾肤即烂,直至见骨!你们将其小心撒在必经之路和门窗要害之处。明朝鹰犬一旦触碰,顷刻间便会化作脓血!你们使用时也务必万分小心,切记保全自身!我与王子会在约定地点等候,接应你们一同凯旋!”
另一个手下狠狠点头,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好!到那时,看他们还如何追捕!如今护龙山庄那个姓段的大内密探也被我们设计扳倒,关入了东厂大牢!多谢王子与大将军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多日,才为我等赢得了这为国雪耻、为亲报仇的天赐良机!”
乌丸将数个深绿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瓷瓶分发给众人,最后沉声嘱托,每一个字都仿佛淬着毒汁:“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必叫那昏君血债血偿,搅他个天翻地覆,颠覆明朝江山!老国王、王后,还有我们所有死难亲人的在天之灵,必会保佑我等功成!”
……
密室之内,成是非与太后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句句,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两人惊骇万分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直到确认乌丸等人交代完毕,再次匆匆离去,脚步声彻底消失,成是非才猛地回过神,压低声音,对着浑身仍在微微颤抖的太后急道:“太后娘娘!您都听到了!他们…他们是要去杀皇上!杀云萝的哥哥,您的儿子啊!” 他一时情急,竟忽略了乌丸话语中反复提及的那位神秘的“王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满脑子只回荡着“斩杀昏君”、“明晚子时”这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
太后面色惨白如纸,虽然只听到了对方计划的只言片语,不知其具体布置,但关乎亲生儿子的生死,她早已方寸大乱,心如刀绞。救子心切的强烈母性,终究压过了内心的恐惧,她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却依旧带着颤音:“走……我们得立刻走!去救皇上!可是…可是怎么走啊?那乌贼狗肯定还在外面埋伏守着,我…我不能眼看着你为了我们去送死啊!”
成是非听到太后此刻竟还关心自己的安危,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强行挺起胸膛,故作轻松地打气道:“哎呀,太后您别怕!不就是条乌贼狗嘛?我还能打不过他?”
太后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却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轻轻摇头道:“你若打得过他…先前又怎会被人捉住,塞进那坛子里呢?” 她的话语中并无讥讽,只有深深的后怕与忧虑。
成是非见自己的“神功”被人质疑,顿时觉得大失面子,一脸委屈地小声抱怨辩解道:“那…那次不算!是他们十几个打我一个,还使阴招暗算!太后您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再失手,定要好好回敬他们一顿,给您出气!”
他的目光扫过密室角落——方才乌丸取出毒药的那个暗格似乎并未完全关拢,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几个同样深绿色的小瓷瓶。成是非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机灵的光芒,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骤然浮上心头。他脸上露出了笃定而跃跃欲试的神色,压低声音对太后道:“嘿嘿,他们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太后,您瞧好了,这次咱们就给他们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