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宫，大殿之外。
楚墨负手而立，平静地看着玄龟老道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几个小狐女敬畏又好奇的视线。
寂灭魔眼。
地点有了。
接下来，就是理由。
一个能让凰曦月那个女人，心甘情愿，甚至带着一丝感动，亲眼看着自己走进去的理由。
他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卷漆黑的兽皮。
魔神陨落之地……除了死气，还会留下什么？
答案，已经在他心中。
“来人。”
楚墨的声音很轻。
一个一直候在殿门外，竖着耳朵的小狐女一个激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了进来，直接跪伏在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帝君……帝君有何吩咐？”
“让胡媚儿军师过来一趟。”
“是！”
小狐女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片刻之后，一阵香风飘来。
天狐军师胡媚儿莲步款款，走入大殿。
她今日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更显得身姿妖娆，媚骨天成。只是她此刻的姿态，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媚儿，拜见帝君。”
她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下属礼。
“帝君召见媚儿，不知有何要事？”
楚墨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入内殿。
胡媚儿心中疑惑，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静室之内，楚墨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张古朴的兽皮。
那兽皮，不知是何种材质，刚一出现，整个静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看看这个。”
楚墨将兽皮递了过去。
胡媚儿恭敬地接过，目光落在兽皮之上。
只看了一眼，她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兽皮之上，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金色符文，描绘着一幅无比复杂、玄奥的丹药图谱！
那丹药的结构，层层叠叠，宛如九天之上的星辰轨迹，又仿佛蕴含着大道至理！
她根本看不懂！
身为妖族军师，她博览群书，对丹道也涉猎颇深，自信南境之内，没有她不认识的丹方。
可眼前这个东西……
它完全超出了胡媚儿的认知范畴！
仅仅是看着那些符文，她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隐隐作痛，仿佛要被那其中蕴含的恐怖信息流撑爆！
“帝……帝君……这……这是……”
胡媚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结巴。
“一张丹方。”
楚墨的回答，轻描淡写。
“此丹，名为‘九转凤心丹’。”
他踱步到胡媚儿身侧，指尖轻轻点在丹方最核心的那个符文上。
“此丹，专为凤凰血脉者炼制。”
“炼成之后，可稳固道基，祛除修炼途中产生的一切心魔，甚至……能让血脉返祖，窥见更高的境界。”
轰！
胡媚儿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万个响雷！
稳固道基！
祛除心魔！
血脉返祖！
这……这每一个效果，都足以让整个修仙界掀起血雨腥风！
而这枚丹药，竟然将这三种逆天效果，集于一身？！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女帝陛下！
女帝凰曦月，身为南境妖族之主，修为已至瓶颈多年，迟迟无法突破，正是因为早年与正道大战，伤了根基，留下了心魔！
若是……若是能有此丹……
那对陛下的帮助，简直是不可估量！
那意味着，南境妖族，将有可能诞生一位……超越元婴巅峰的至强者！
胡媚儿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此刻死死地盯着那张丹方，里面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激动与狂热！
“帝君！此丹……此丹真的能炼成？！”
“能。”
楚墨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但就是这一个字，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胡媚儿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天佑妖族！天佑我族啊！
帝君，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妖族的无上瑰宝！
“炼制此丹的药材……是不是极其罕见？帝君放心！我这就去！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媚儿也一定为帝君找来！”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然而，楚墨却摇了摇头。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
“药材，万药园里，基本都能凑齐。”
“但这枚丹药，除了药材之外，还需要一味最关键的‘引子’。”
“引子？”胡媚儿一愣。
楚墨的手指，从丹方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了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画着一个不断旋转的，如同黑色漩涡般的诡异符号。
符号旁边，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三个字。
寂灭死气。
“炼制此丹，需要一种极其特殊的能量来调和药性。”
楚墨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需要‘寂灭死气’，而且必须是最新鲜、最纯粹，刚刚从本源之地抽取出来的死气。”
“整个万魔崖，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地方有这种东西。”
胡媚儿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念出了那个让她灵魂都在颤栗的名字。
“寂……寂灭魔眼？”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她脸上的狂喜和激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骇然！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不行！”
胡媚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声音尖锐，甚至带着一丝失态！
“绝对不行！帝君！您不能去那里！”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反应剧烈到了极点。
“帝君！您有所不知！那地方……那地方是真正的禁地！是绝地！”
“别说是您，就算是女帝陛下亲临，也绝对不敢深入魔眼百丈之内！”
“那里面的寂灭死气，能瞬间湮灭一切生机和神魂！进去……就等于彻底消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啊！”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
让帝君去寂灭魔眼？
那不是去采药，那是去送死！
要是帝君出了半点差错，女帝陛下绝对会把她活剐了！
然而，面对她的激烈反对，楚墨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波澜。
他只是转过身，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轻轻开口。
“为了曦月，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轰！
胡媚儿整个人，都傻了。
曦……曦月？
帝君他……他竟然……竟然如此亲昵地称呼陛下？！
而且，那语气……
那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架势……
胡媚儿那颗七窍玲珑心，在这一瞬间，彻底乱了。
她看着楚墨那张俊美却冷漠的侧脸，看着他那仿佛完全没把生死放在心上的姿态。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震撼，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原来……
原来帝君费尽心机，拿出这等逆天丹方，不是为了他自己，甚至不是为了整个妖族。
他只是……为了女帝陛下一个人而已。
为了陛下，他甘愿去闯那九死一生的绝地！
这是何等的深情！
这是何等的……不顾一切！
胡媚儿刚刚那股决绝的反对气势，瞬间就泄了一大半。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用什么理由劝？
劝他不要对陛下这么好吗？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可是……帝君……那也太危险了……”
她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楚墨没有再看她，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那张丹方之上。
“我意已决。”
短短四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胡媚儿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了。
这位帝君，看起来冷漠疏离，可一旦决定的事情，却比谁都要偏执，都要疯狂！
不行！
这件事，她做不了主！
绝对不能让帝君就这么一个人去送死！
“帝君！”
胡媚儿猛地抬头，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事，媚儿做不了主！也绝对不敢做主！”
“媚儿……必须立刻禀报陛下！由陛下亲自定夺！”
说完，她甚至顾不上礼仪，抓着那张滚烫的兽皮丹方，转身就化作一道紫色的流光，疯了一般地冲出了枯荣宫。
楚墨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胡媚儿消失的方向，脸上那副“为爱痴狂”的表情，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一切，尽在掌握。
胡媚儿一定会去告状。
而凰曦月……
她一定会来。
她会焦急，会感动，甚至会呵斥自己。
但最后，她一定会同意。
因为，她无法拒绝一个，能让她变得更强，同时又能证明自己“爱”她的诱惑。
尤其，当这份“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时候。
就在楚墨思绪转动之际。
一股强大到令整个枯荣宫都为之颤栗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没有经过任何通传，带着一阵狂风，直接落在了静室之内！
“楚墨！”
凰曦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与颤抖。
“你要去寂灭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