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活动的觥筹交错间,孟宴臣本在敷衍地应对着寒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壁——这是他五年来,每次听到与“肖”字相关信息时的本能反应。
“听说燕城第一人民医院挖来个海归女医生,姓肖,据说是搞急诊的,国外论文发了好几篇,厉害得很。”合作伙伴的话像颗石子,突然砸进他沉寂多年的心湖。
孟宴臣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猛地抬眼,声音比自己预想中更沙哑:“姓肖?急诊?确定是刚回国?”
对方被他突如其来的急切吓了一跳,愣了愣才点头:“应该是,我太太上周去医院复诊,听护士长说的,还说医院特意给了副主任医师的位置,规格不低。”
“肖妤绯”三个字在孟宴臣的喉咙里滚了又滚,终究没敢说出口。五年里,他听过太多次“姓肖的女性”,每次满怀希望地追过去,最后都是空欢喜——有姓肖的护士,有姓肖的行政,却从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
可这次不一样。海归、医学领域、急诊……每一个标签都精准地戳中他记忆里的肖妤绯。他几乎立刻就想抓起车钥匙冲向医院,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确认是不是她。
可脚步刚动,又硬生生顿住。他怕了。怕推开医院急诊科的门,看到的只是一张陌生的脸;怕那句“是肖医生吗”问出口,得到的是“您认错人了”的回答;更怕这好不容易燃起的微光,又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瞬间熄灭,把他重新拖回无边的等待里。
身旁的助理见他脸色发白,低声提醒:“孟总,接下来该您上台致辞了。”
孟宴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思绪,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走上台时,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却一个都没看清——满脑子都是“燕城第一人民医院”“姓肖的女医生”,还有五年前肖妤绯走时,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再见。
致辞全程,他说得断断续续,心思早已飘远。下台后,他没再停留,径直走向停车场。坐进车里,他没有发动引擎,只是盯着方向盘上自己的倒影,指尖微微发颤。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他,应该再等等,先让助理去确认清楚,避免又一次失望;可心底的直觉像疯长的藤蔓,紧紧缠着他——那一定是她,是他找了五年的肖妤绯,她终于回来了。
最终,他还是拿起手机,没有打给助理,而是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那是燕城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张院长,麻烦问一下,贵院新入职的那位海归肖医生,全名是……”
电话那头的张院长愣了两秒,随即笑着回话:“孟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肖妤绯医生吧,上周刚办完入职手续,还没正式到岗呢。我们急诊科能挖到她,可是捡了个大宝贝。”
“肖妤绯”三个字清晰地传进耳朵,孟宴臣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五年的等待、无数次的落空、午夜梦回的牵挂,在这一刻突然有了落点。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鼻尖瞬间泛酸——不是空欢喜,真的是她,她真的回来了。
张院长还在说着肖妤绯的学术成就,孟宴臣却没太听进去,只反复确认:“她还没到岗?大概什么时候会去医院?”
“应该就这几天了,她说是要先处理点私事。怎么,孟总认识肖医生?”
“认识。”孟宴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定了定神,压下翻涌的情绪,“没别的事,就是听说贵院来了位厉害的医生,随口问问。麻烦张院长了。”
挂了电话,车厢里一片寂静。孟宴臣盯着挡风玻璃外的车流,心脏还在疯狂跳动。他想立刻开车去肖家老宅,想冲进去把她抱在怀里,想问她这五年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想问她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可手刚碰到车钥匙,又停住了。他想起五年前自己母亲的逼迫,想起肖妤绯离开时可能承受的压力——她既然选择悄悄回国,又没联系他,或许是还没准备好见他。如果自己现在贸然去找她,会不会又把她吓跑?
孟宴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出手机,翻出那个存了五年、却再也没打过的号码——号码没变,只是一直无人接听。他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收起了手机。
“再等等,”他对着自己轻声说,“等她先安顿好,等她愿意见我的时候。”
可这份“等”只撑了不到半天。当天下午,孟宴臣推掉了所有会议,让司机把车开到了燕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楼下。他没进去,只是坐在车里,目光紧紧盯着医院大门,像个等待猎物的猎手。
阳光从正午晒到黄昏,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他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助理发来消息,问他要不要先回公司,孟宴臣只回了两个字:“再等。”
直到傍晚六点,天色渐暗,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急诊楼门口。车门打开,穿着简单白t恤、牛仔裤的肖妤绯从车上下来——头发长了些,比五年前清瘦了点,却依旧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孟宴臣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看着她跟开车的人说了句什么,对方点点头开车离开,而她转身走向急诊楼大门时,脚步顿了顿,似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朝他停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孟宴臣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肖妤绯的眼神里满是错愕,随即迅速闪过一丝慌乱,她几乎是立刻移开目光,快步走进了急诊楼,背影有些仓促。
孟宴臣再也忍不住,推开车门追了上去。急诊楼大厅人来人往,他穿过人群,目光紧紧锁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肖妤绯!”
前面的身影猛地僵住,再也没往前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