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传铮回来的时候楚云天在浮空堂过事务。
妖界和人界的时日略有不同,他们在妖界打完已经夕阳西下、回来了却仍然还是大中午。
“你不用歇一会吗?”
齐传铮看他边处理事务边还在看下午要授的课。
“不歇了,”楚云天微微摇头,“你用不用歇会?就睡了一个时辰。”
“你看我回来了好意思游手好闲吗,”齐传铮无奈,“我替你把报告写了吧。”
“也成。”楚云天没再坚持,“省得你那部分回回都是我写,也给你自己写点。”
齐传铮不是天恒宗的,楚云天怕他报告写的稀烂,每次自己能写就写了;程亦明吃完饭就出发去了妖界,不然还能告诉齐传铮怎么写。
他们回来之后是真的忙,楚云天连轴转了一下午、晚饭都没吃便又要去晚课和准备夜巡。
楚云天着重抓起纪律,比晏弦终严的不只是一星半点,一下午逮了一群扔门口罚抄的。
“不要以为我不在,你们就可以偷奸躲懒;我是近一年来忙于事务、闭关、外务等较少授课也对你们疏于管教,但不代表我看不见。”
门规不是摆设,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晚间他和嵇揽琛守夜,齐传铮下了山。
如他所料,下面一知道楚云天回来,收敛了许多。
“他那么雷厉风行,”店主直摇头,看齐传铮的眼神都是警惕,“谁敢顶风作案。”
“他查不到我身上,”齐传铮撑在柜台前,手里掂着一小块黄金,“你们真的不想赚钱了?”
店主敢在天恒宗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就是打听过的,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楚云天的亲眷,给他不安排他回头再让人把这地方查了,他别想做生意了。
“那,”店主有点犹豫,“行吧。”
齐传铮耐心的看他会带个什么人出来,他知道要收网不是一两天的事。
“那什么,”店主进去之前又问了句,“你要什么样的?”
齐传铮心想我又没招过嫖我怎么知道,我这辈子第一次进花楼是缪衿年的既往楼、后面去平宜也光聊情报了。
但是不能整的太正气凛然,装也得装的对劲。
于是他甩了甩他的大狼尾巴,敲了敲桌面:“听话的。别太乖。漂亮的啊,我来就是找比楚云天好看的。”
在店主进去后,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
楚云天啊楚云天,我这名声算是为你砸了个干净。
“干情报就这样,”楚云天居然还笑,“我当年那个委托,我扮小姑娘让师兄点我,更刺激。”
“你真当我是你。”齐传铮无奈,“咱下次能不能不要接和花楼有关的,算我求你了。”
俩人心念交流间,店主已经带了人出来。
齐传铮第一反应是避开目光,然后反应过来自己是过来做任务的,这时候他就不能要那点素质和道德;于是他微笑着看向人,从那风情万种的面庞到碧波荡漾的身材、不得不说能在这干的还真是颇有选人的目光。
……他好像也不是弯的那么很彻底。
齐传铮咳了一下,捋了下袖子去抓人手腕:“走吧。”
“等一下,”店主看向他袖子里的左手,“灵戒。”
“做什么?”齐传铮没带传音扣,能和楚云天沟通全靠连心符连心念。
“想必你来此也不想让你的副宗主知道,”店主露出一丝微笑,“所以,我们会替你保管灵戒,晨日自会还你。”
齐传铮面不改色的攥紧了左手,然而一呼一吸间便松开了:“好啊。那我拿点东西总可以吧?”
“请。”店长直直的盯着齐传铮,而齐传铮也在直视着他们。
他缓缓抬起左手,手背朝向他们右手摸向灵戒。
“丹药,绸绳,寒冰……总可以吧?”
齐传铮报一个往他们面前桌上扔一个,一连扔了十几个后越扔那女子越有些面上犹豫:“你……”
“不玩我现在就走人和副宗主说带人来查。”齐传铮收了东西就要转身,“要么让我封口,要么你这茶馆还能不能在蓬山开下去看我心情,你选一个。”
“停。”店主知道不能和齐传铮动手,引来官兵和天恒宗守夜弟子他这店必被查,“我们也是怕你的副宗主知道嘛……去吧,别给我们的小怜累的白日不能端茶就行。”
摘了连心符他就没办法了?开玩笑。
“多谢。”齐传铮眼角带了一抹笑,揽住女人肩膀,“和我走吧。”
他在无数道暗处的目光里,走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是来搞情报的、他自己都当自己真的是来搞女人的了。
谢天谢地,敬重女修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尤其跟了楚云天之后他和女修最逾矩的接触是露半截胳膊让医堂给他上药;其实他大概知道怎么把控那个度,就怕这个店干的不止是暗娼。
从销骨楼挪到他这个不属于天恒宗的手里,就是知道有的东西销骨楼根本没查出来。
走到三楼这段路并不很长,齐传铮却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路走死了。
“这么紧张,”小怜低笑,“你真假的没碰过女人。”
“我十六。”齐传铮睁眼说瞎话,没过生日他就是十六,“你说呢?”
“姐姐会教你的,”小怜上手抱过他脖子,“我二十二。”
齐传铮心想她敢说是她厉害,他要是真信他就是啥比。
在进屋后,他第一时间抬手升了结界。
秘话结界理论上是只有乙等以上弟子可以用,但楚云天不仅教了齐传铮还把自己令牌塞给了他,所以他能用。
“弟弟啊,”小怜转过头看着他,“你这么不自然,我真的会怀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齐传铮心说对不起这个他真的演的尴尬,面上却露出一丝微笑:“我不自然?”
“嗯哼,”小怜勾住他衣领,“你像什么你知道吗……像从前我还不在这里的时候,官府派人清查的时候来探查的……真的和来玩的不一样,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噢,”齐传铮点头,抓过她手臂把她抵到柱子上,“那你告诉我,怎样像来玩的?”
小怜就偏头看着他,一双眼睛笑的勾人:“反正你不像。”
“呵。”齐传铮把她翻过去,肩膀压到人后颈:“别挑衅我。”
在她要转头的时候,他抬起左手并指、封了她视觉和听觉。
这个短暂的喘息来的并不容易,在她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齐传铮掀起衣袍摸上了腰上的令牌:“楚云天。”
“给她听觉封了?”楚云天开口,“你不用走共感,封了直接给我传音不就好了。”
“……也对。”齐传铮是真的求助于他,“现在怎么办,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我真的就这么问话?”
“你不会述灵,按我教你的,把她迷晕,我和司空绪在路上。”楚云天说的极快,“改记忆和圆谎的事交给我们。一盏茶。”
“好。”齐传铮点头,“算我求你了,再也别让我做花楼的委托了。”
他在传音的时候手中攥了个冰块,以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再以无名指推入人口中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可以以假乱真。
楚云天和司空绪自然有办法避开那么多眼线来,现在就是齐传铮这里要拖够时间。
放下手,小怜转过来看着齐传铮:“为什么不让我看你?”
齐传铮解了她听觉:“不想让你记住我。”
“仅此一次吗,”小怜嚼着冰块,“为什么不让我记住你?”
“因为遗忘比思念更仁慈。”齐传铮温笑,“小怜,是你的名字吗?”
“你可以猜猜。”小怜摸索着去找齐传铮的腰带,“你都没说过你的名字。”
“你不用记住我。”齐传铮抓住她的手,“我说了……怕你想我,怕你怪我,怕你怪我不想你。”
灵力自她手腕轻而易举沿着经脉游走,在小怜意识逐渐混沌之前、她听见齐传铮叹息般的轻语:“让夜色偷走你迷乱的心跳,让我在黑暗里吻尽你永恒的悬停。”
下一秒,楚云天和司空绪跨进了门:“搞定了?”
“你们再早来一秒她都得发现。”齐传铮把人交给司空绪,“我灵戒被扣了。”
“你明早再回。”楚云天安抚的抱了抱他,“做戏做全套。”
“救命。”齐传铮无奈,“你这算什么,把我往别人身边推?”
“没让你碰她。”楚云天一手搂着人一手抬起,“姐,我用述灵。”
司空绪点了点头,坐到了一边。
楚云天闭上眼,周身风起,萦萦不息。
“记。”他言简意赅开口,旁边司空绪已经拿出了笔。
越读,楚云天越面色凝重。
“不止是山下茶馆暗度陈仓之事。”
“……又是,梦寐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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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客栈老板去敲门时,齐传铮面不改色坐在桌边整着衣领:“来还灵戒了?”
“是是,”老板忙不迭点着头,“您玩儿好……”
齐传铮扯唇。能不困吗,妖界折腾一圈回来一点没睡写一宿报告,楚云天就和他连着传音一字一句指点他,写的他抓狂。
八股文都没这么难写。
小怜那边给她下了幻术,她只当自己被迷晕了,剩下的事交给她自己。她梦里的齐传铮哄她也好欺她也罢,当不得一点儿真,醒来后一无所有。
“这么对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太残忍了?”
齐传铮抱臂倚着柱子,看司空绪把她安顿好。
“你怎么不说这么对你会不会太残忍了,”楚云天戳他脑袋,“你知不知道明天早上走出这个门你的名声就真的毁的一点不剩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剩点名声,”齐传铮居然还乐,“你得和我传音啊,别人我不管,你那边得信我是干净的,我可不想以后你不肯给我抱。”
“你还心疼上她了。”楚云天无语,“我要是今晚上不守夜你看我管不管你。”
“我靠,你把我扔过来的,”齐传铮搂住他肩膀,“你不管我?不带这么用完就废的啊!”
“撒开。”楚云天想把他爪子掰下去,“还在外面呢。”
天地良心,他这晚上除了抱过楚云天,他是真的当了一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哦不对,他一向完全坐怀不乱,如果他怀里那个人不是楚云天。
他除了对楚云天,他就没对任何人发过情;狗还只认一个垫子往窝里叼呢,人要是有了亲眷还想着跑去打野食,那都不如狗。
但是戏得演。
“我今晚还会来的。”齐传铮放下一钿银两,“让她歇着吧。我回了。我亲眷发现我不在,不好交代。”
他点了点灵戒,东西没多也没少,便施施然就此告辞。
回宗门恰好楚云天下早巡,齐传铮递了报告,嵇揽琛看的居然夸他:“不错嘛小齐。要不是昨晚上你不在宗门,我都要以为这是楚云天写的了。”
齐传铮:……
被改成那样面目全非和他写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哦不,还是有的,笔迹不一样。
楚云天在一边笑而不语,甚至夸的违心:
“是啊,你看我们小齐跟我一年进步多大,你看看,字都好看了。”
齐传铮:……
您要是夸我字那您真的是瞎的不能再瞎了。
“去歇会吧,”嵇揽琛收了报告,“他早上有授课,下午回去歇,正好你们轮流理事。”
齐传铮确实要困死了,回了明镜台他也没客气,楚云天的房间有他熟悉的气息、他直接简单沐浴一下去人屋里睡。
还得是楚云天的屋子他睡的香,去妖界那么久都没这一觉香。
楚云天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齐传铮还没睡醒,他轻轻解了外袍靠到人旁边、闭眼略眯一会。
他还得轮晚课、守夜,齐传铮下山的话,他不看着不放心。
齐传铮翻了个身,无比自然把人搂到了怀里。
楚云天微微睁眼,叹了口气,也没把人爪子拍开。
抱就抱吧,除了齐传铮也没人敢抱他睡觉。
“睡吧,”他轻声,“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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