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心中警铃大作，寒意遍体。
但他深知，越是危急时刻，越需冷静。
“封！”
他念头电转，有序的调用灵气，瞬息包裹住全身，阻隔毒液内侵。
然而，伤口之内，异变已生！
血肉中的活物，已经露出真容。
陈实惊骇地看到，数十只拇指大小、通体乌黑油亮、口器狰狞如两柄微型镰刀的异虫，正疯狂地用它们锋利的鄂钳撕咬着他的血肉！
正是——食灵蝗！
事发突然，但陈实已经大致理清脉络，怪不得这几日运转灵气时，胸腹旧伤处总传来隐痛，定然是和驼背劫修大战那日，这蝗虫在啃食自己之时，悄无声息地诞下了虫卵。
孵化后的幼虫，以他的血肉灵气为食，气息早已与他融为一体，故难以察觉。
如今在这剧毒药汤的强烈刺激下，这些潜伏的祸胎被惊醒，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才不顾一切地破体而出。
“这可如何是好？”
此刻他面临抉择，要么任由这些食灵蝗破开血肉逃出，它们暴露在毒汤中必死无疑，隐患自除。
可这蛊虫，也是难得的好助力，好手段，好机缘。
心神稍定，他有了决断。
灵窍疯狂转动，丹田内近百道精纯灵气被瞬间抽调出来，化作一个凝实无比、密不透风的灵气囚笼，精准地将左胸下方那片血肉模糊、食灵蝗涌动的区域完全包裹、隔绝！
他眼中厉色一闪，右手并指如刀，风刃萦绕指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片被灵气包裹的血肉狠狠一划一扯！
“呃——！”
剧痛让陈实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一块巴掌大小、鲜血淋漓、内部裹挟着食灵蝗的肉块，被他硬生生从胸前撕了下来！鲜血如泉喷涌，瞬间将周遭墨绿色的毒汤染成一片诡异的猩红。
陈实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却动作不停。
再次引导灵气将那血肉，小心翼翼地移出毒汤范围，稳稳放置在洞府角落的石案之上。
方才这番冒险举动，稍有差池，剧毒入体，恐怕就是身死的下场。
“不过，值得！”
吐出一口浊气，再次运转《丈二金身》炼皮片法门，搬血运气，引毒淬皮。
书房案上，新制的符箓——束灵符十九张、金光符、雷球符、天雷符各二十张，已被仔细分类，整齐码放在特制的玉盒之中。
本想与兄长分享成果，却见陈实洞府石门紧闭，灵气微光流转，便未打扰，只好先赴和乌衣之约。
长青山灵氛浓郁，千年药物众多。
陈在上次凭借御风术巡山，可是收获颇丰。
所以，他十分乐意来此。
巨大的古柳之下，绿草如茵。
乌衣依旧是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此刻正慵懒地斜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手支颐，乌黑的长发铺散在草叶间，神情闲适。
而陈在身量尚小，穿着一身整洁的青衫，如同一个小小学子，站在乌衣身前。
他迎着和煦的春风，青衫衣袂飘飘，神情专注，在草地上缓缓踱步，清朗的童音在静谧的山林中响起：
“相传，人族有位至圣先师，他曾率三千弟子，周游列国，车辙遍及天下，传播‘仁’与‘礼’的大道…”
陈在娓娓道来，讲述孔圣周游列国、困厄陈蔡仍弦歌不辍的故事。
余音在林间随风飘散。
乌衣缓缓坐起身，姿态优雅，周身灵气微不可察地一震，沾染在素衣上的草屑尘埃便簌簌落下，纤尘不染。
她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眼眸看向陈在，红唇轻启，语气平淡得近乎漠然：“你们人族这位圣人…倒是挺爱说些大道理。”
陈在闻言，心中一惊，难道这姑娘不怕犯忌讳？
乌衣显然看出了他的担忧，轻笑一声，那笑声如清泉击石，自信道：“天道之下，法则万千。放心吧，我们妖族不受人族圣人规矩约束。”
陈在觉得此言信息量极大，正想如何开口探听。
乌衣却似乎不愿多谈，她摆了摆手，神色如常，带着一丝安抚：“你是个挺好的人...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你家底蕴太过浅薄，现在还是别接触为好！”
陈在心中虽有疑惑，如鲠在喉，但见乌衣神色认真，绝非推诿，恭敬地拱手一礼：“多谢乌衣姑娘提醒。”
乌衣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
然而，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并未移开，反而凝视着陈在，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倘若，牺牲一名天资卓绝，大道可期的筑基修士，成就一位结丹大能...”
她微微前倾，声音低沉清晰，接着道：
“你说，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陈在闻言，有些尴尬，面带苦涩道：“敢问姑娘，何为结丹？”
乌衣闻言，微微一怔，他哪里想得道陈家踏入仙途，才不过一年？
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解释道：“哦，忘了你尚在炼气。结丹，便是筑基之后的更高境界，在你们人族，似乎被尊称为‘真人’。”
陈在脑中一片混乱，结丹、真人…这境界名称如同洪流冲击着他，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信息，从震撼中抽出一丝理智，试图从“务实”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声音断断续续道：“若…若只论结果，以一人之道途，换得一位更高境界的真人…似乎…似乎是值得的。
“呵…”乌衣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种回答。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语，却打断了陈在的所有考量。
“倘若…那个被牺牲的人，是你兄长呢？”
“什么？！”
陈在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方才所有关于“值不值得”的算计瞬间被彻底碾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道：
“不行！绝对不行！谁也不行！！”
乌衣静静地看着陈在的反应，眼眸中掠过复杂神色，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评价。
良久，乌衣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低语随风飘散，几乎难以捕捉。
“我也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