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贤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顿了顿,屏幕上“账号找回”的页面加载到70%,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冰咖啡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搞什么啊曾小贤,不就是个游戏账号吗,至于手心冒汗?”他对着屏幕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吐槽,却还是点开了尘封多年的邮箱。收件箱第一页全是系统邮件,“您的账号已连续365天未登录”“密码即将过期”的提醒像串褪色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撞着记忆里的夏天。
他翻到第12页,终于看到那封带着草莓酱味的邮件——发件人是“天宇的小号”,主题栏写着“曾小贤你个坑货!今晚七点峡谷见,输了请吃三天麻辣烫”。邮件附件是张截图,游戏结算界面里,他操控的法师被对面追着砍,而天宇的刺客正绕后准备偷袭,嘴角的笑意透过像素格都能溢出来。
“还说我坑,当年要不是你非要秀操作越塔,我们能被团灭?”曾小贤戳着屏幕上天宇的游戏头像,那是个叼着草叶的刺客,Id叫“野区遛狗”,而他的Id是“贤哥带你飞”,现在看来简直是大型翻车现场。
找回密码的短信验证码弹进手机时,他的手指抖了两下才输进去。加载页面转动的圈圈像极了当年宿舍楼下的吊扇,呼啦呼啦转着,把闷热的风灌进蚊帐,也把天宇的声音灌进耳朵:“曾小贤你能不能别蹲草里吃零食?红bUFF都被人偷三次了!”
账号终于登录成功,主界面的背景音乐突然响起,熟悉的旋律让他猛地挺直了背。峡谷地图的加载画面里,野区的河流还在波光粼粼地闪,中路的防御塔顶端飘着小火苗,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他点开好友列表,那个灰了七年的头像突然亮了一下——“野区遛狗”的状态从“离线”变成了“游戏中”。
“搞什么?诈尸啊?”曾小贤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系统bug,头像旁的灰色小字还写着“最后登录时间:2016年6月18日”。那天是他们大学毕业散伙饭,天宇喝了半瓶啤酒,红着脸说“账号我不删,等你什么时候想玩了,随时找我开黑”。
他点开战绩面板,最新一条记录停留在毕业那天的午夜。38分钟的对局,他的法师死了17次,天宇的刺客拿了21个人头,最后还是输了。结算页面天宇发了条全队消息:“我队友是猪,但我带不动也要带。”下面跟着他的回复:“天宇你个狗贼,有种SoLo!”
曾小贤的指尖在“发起组队”按钮上悬了很久,最后还是点开了仓库。角落里躺着件没开封的皮肤,是当年游戏周年庆送的限定款刺客披风,他当时觉得“太骚气”,随手丢进了仓库,现在才发现披风的颜色和天宇当年常穿的那件蓝色连帽衫一模一样。
“原来你早就暗示过啊。”他失笑出声,想起毕业典礼那天,天宇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连帽衫,帽绳上挂着两个银色的星星挂件,和游戏里刺客腰间的配饰如出一辙。当时他还笑人家“幼稚”,现在才懂那点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手机突然震动,是胡一菲发来的消息:“明天野餐带什么?我买了烧烤架。”他回了句“带个能打游戏的充电宝”,就切回游戏界面,开始笨拙地更新客户端。进度条爬得很慢,像极了这七年的时光,明明走得飞快,却在某个瞬间突然慢下来,让藏在心底的惦念慢慢浮出水面。
更新到50%时,他想起天宇当年总说“辅助要站在Adc身后”,于是点开技能加点界面,把自己的法师天赋全改成了辅助向。以前他总爱抢野怪、抢人头,觉得“赢了才是王道”,现在却想试试站在别人身后的感觉——就像当年天宇总跟在他身后,替他挡老师的粉笔头,替他背忘带的课本。
客户端更新好时,窗外已经黑透了。曾小贤犹豫了很久,还是在好友列表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Id,输入了那句藏了七年的话:“天宇,明天野餐带个充电宝,老地方,峡谷等你开一局。”发送按钮按下去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当年宿舍楼道里的欢呼声,听到了天宇踹他凳子的声音,听到了那句带着笑意的“来了”。
他退出游戏,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去翻衣柜。最底下压着件灰色的t恤,胸前印着游戏里法师的卡通形象,是当年天宇用奖学金给他买的,标签都没拆。他抖了抖t恤上的灰尘,突然想起明天要去的野餐地,正是当年他们偷偷翻墙出去的那块草地,远处的路灯和游戏里野区的灯塔轮廓重合在一起。
“原来你选的地方也不是随便选的啊。”曾小贤摸着t恤上皱巴巴的卡通图案,突然觉得这七年的空白好像从未存在过。就像游戏里的角色不会真正消失,有些朋友也不会真的走远,他们只是在某个角落等着,等你按下“开始游戏”的按钮,等你笑着说那句“好久不见,来一局?”
他把t恤叠好放进背包,又把那件限定皮肤设成了天宇账号的默认装扮,才关掉电脑。窗外的月光落在键盘上,像撒了层碎银,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屏幕里的刺客动了动,帽绳上的星星挂件闪了闪,像是在说“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