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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堪称逆转乾坤的援手,以及幽泉、血屠这两位问道境长老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带着一丝仓惶的果断退走,让那原本如同铁桶合围、十死无生的必杀之局,在刹那间冰消瓦解,仿佛从未存在过。

偌大的青衣巷废墟,此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唯有那不知疲倦的淅淅沥沥雨声,依旧执拗地冲刷着满地的血污、焦土与狼藉,仿佛在为方才那场惊心动魄、惨烈至极的厮杀低唱着一曲无声的哀歌。

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刺鼻的焦糊味、以及各种属性灵力崩溃逸散后残留的混乱波动,与潮湿阴冷的土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胸腔发闷、几欲作呕的怪异气息。

楚云强压下体内如同翻江倒海般剧烈翻腾的气血和激荡未平的心神,那“青龙逆血术”凶猛的反噬,如同迟来却更加狂暴的恶魔,终于开始毫无保留地疯狂冲击着他那早已布满裂纹、近乎彻底崩溃的经脉与丹田。

他体内每一寸血肉,每一段骨骼,都传来被撕裂、被灼烧、被碾压的极致痛楚。

“呃……咳!”

他闷哼一声,喉咙一甜,又是一小口淤血溢出嘴角。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全靠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才勉强在那湿滑泥泞的焦黑地面上站稳。

他目光扫过满地属于暗影阁与血刃楼杀手的残破尸体,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最终落在那个自己亲手制造出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巨大焦黑坑洞上,一股劫后余生的强烈虚脱感与不真实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淹没他的神智。

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带着凉意与血腥的潮湿空气,强行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腥甜之气,目光转向那神秘出现、此刻正慵懒地倚靠着半截断壁、仿佛眼前修罗场与他无关、依旧悠闲举着朱红葫芦喝酒的中年男子。

楚云忍着周身剧痛,再次郑重地、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因严重的伤势和巨大的消耗而显得异常沙哑、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挚:“晚辈楚云,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此恩,晚辈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那中年男子仿佛全然没在意那满地的血腥与周遭如同末日般的狼藉,又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浓郁的酒香似乎暂时驱散了空气中的污浊之气。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酒液顺着他略显胡茬的下巴滑落,与他早已被雨水和酒水浸湿的衣襟混为一体。

他那双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朦胧醉意的眼睛,在楚云身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着,目光尤其在那双即便重伤虚弱、却依旧残留着些许混沌灰芒、显得异常深邃神秘的瞳孔,以及那虽然衣衫破碎、染满血污、却如同青松古柏般依旧挺得笔直的脊梁骨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半晌,他才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懒洋洋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酒后鼻音,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对了,小子,光顾着看热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一身筋骨,打磨得倒是扎实,硬生生扛了返虚中期老小子好几下狠的,居然还没散架……还有你那双眼睛,啧,贼亮贼亮的,刚才打架的时候灰不溜秋的,能看穿不少虚头巴脑的东西吧?这般根骨,这般眼力,不像是那些阿猫阿狗、无名之辈能教出来的野路子。说说,师承何方啊?”

“晚辈楚云。”楚云略一沉吟,选择了如实相告。

然而,他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却瞬间绷紧。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轻描淡写便惊退了两位问道境大能,由不得他不万分小心。

他暗自运转起体内所剩无几、如同游丝般的混沌灵力,太初道剑的虚影在掌心深处若隐若现,蓄势待发。

“楚云?”中年男子原本那副慵懒随意、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神情猛地一凝!刚送到嘴边的朱红酒葫芦顿在了半空。

他缓缓放下葫芦,那双原本朦胧如雾的醉眼,在一刹那间变得清明如电,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两道无形却如有实质的锋锐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紧紧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意味,锁定在楚云脸上,语气带着一种需要最终确认的凝重:“你说你是谁?楚云?可是……出身南疆火云宗,后来拜入……拜入剑仙门下的那个楚云?”

楚云心中剧震,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对方不仅一口道出了自己的名字,竟然连自己最初的出身以及后来的师承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这绝非偶然!

他警惕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体内残存的混沌灵力加速运转,周身气息变得凝练而戒备,沉声回应,目光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正是晚辈!不知前辈……究竟是何人?又是如何得知晚辈这微末来历的?”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敌友难辨!是吴王府与三宗布下的另一重、更加阴险狡诈的陷阱?还是……

“哈哈哈!哈哈哈……”

出乎楚云意料的是,中年男子在得到确认后,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敌意,反而猛地仰天爆发出一阵洪亮至极、充满了畅快与意外之喜的大笑!

笑声如同滚滚雷声,在空旷的废墟上空回荡,甚至引动了周围空气中那些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乱的灵气余波,震得附近几处摇摇欲坠的断墙上积存的雨水簌簌落下!

“妙啊!妙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还以为要在这破地方待到猴年马月,喝光最后一滴酒才能挪窝呢!”

他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笑声,他用那双已然恢复清亮、却带着浓浓笑意的眼睛看着楚云,自我介绍道:“小子,听好了!老子叫何今夕!承蒙修真界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家伙们抬举,送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外号——‘酒剑魔’!”

酒剑魔何今夕!

楚云瞳孔骤然收缩,心中再次巨震!

这个名字,他并非第一次听闻!昔日还在火云宗时,师尊火云子在闲暇煮茶、谈及天下英豪与奇人异士时,就曾带着几分敬意与感慨提起过这位“酒剑魔”。

据传,此人乃是与剑仙师尊同时代的人物,成名极早,亦正亦邪,全凭本心行事,其剑法早已通玄入化,神鬼莫测,更兼嗜酒如命,腰间那个朱红葫芦从不离身。

其行踪飘忽不定,实力深不可测,连许多传承悠久的大宗门都不愿轻易招惹,是修真界中一个极为特殊且强大的存在!

没想到……今日在这绝境之中,竟然会与这位传说中的奇人相遇,而且看其态度,似乎……并非敌人,反而带着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关切?

何今夕笑罢,看着楚云那依旧写满警惕、苍白却难掩惊愕的脸庞,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调侃和无奈,仿佛在抱怨一个不靠谱的老友:

“是你那个号称‘一剑横压三千界’的剑仙师尊,我那看着正经、实则一肚子坏水的不靠谱师兄!大概在半年前吧,他不知道从无尽魔海哪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用了某种极其耗费心神的上古秘法,强行给老子传来了一道模模糊糊的讯息。”

他模仿着某种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说他接了你们火云宗开派祖师火云老祖那老家伙留下的一桩天大因果,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必须立刻赶往无尽魔海深处某个鬼地方坐镇,短时间内是肯定回不来了。

然后他神神叨叨地掐指一算,说他那个新收的、资质还凑合但特别能惹祸的记名弟子,近期可能会途经这镇东关,让我这当师叔的,务必在此照拂一二,护送你安全出关。说什么……免得你半道被人不明不白地剁了,他脸上无光,回来不好跟火云老祖交代。”

何今夕说着,没好气地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一脸晦气和不爽:“老子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信了他那张破嘴的邪!结果呢?跑到这鸟不拉屎、连像样点的美酒都找不到、酒水还卖得死贵的破关卡,一等就是足足半年!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骨头都快生锈了,酒都快喝得见底了,连你个鬼影子都没等到!老子还以为又被那老家伙给耍了,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无尽魔海找他算账呢!”

他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得意和好笑,指着楚云:“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夜里,老子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你们这边又是打雷又是下雨、还叮叮咣咣拆房子的动静吵得心烦意乱,索性出来溜达溜达,顺便管个闲事,清清场子……嘿!这一管不要紧,正主儿居然就是你小子!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差点就真让人给剁了!你说这巧不巧?”

原来是剑仙师尊的安排!

听完何今夕这番带着浓浓抱怨却又透着亲切的叙述,楚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鼻尖甚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酸,眼眶微微发热。

师尊……师尊他即便相隔不知多少万里,却依旧心系着他的安危,早已在冥冥之中,为他这命运多舛的弟子,留下了如此强大的后手与护持!

这份深沉如海、无微不至的师恩,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却又无比的温暖与安心。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再次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衫,忍着剧痛,对着何今夕,无比郑重、无比感激地深深一揖到底,语气充满了发自肺腑的真诚:“原来是何师叔!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失敬!晚辈……拜见师叔!多谢师叔护持之恩!此恩此德,楚云没齿难忘!”

“行了行了,快起来!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看得老子浑身不自在,牙都酸倒了!”

何今夕一脸嫌弃地连连摆手,仿佛楚云的行礼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立刻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懒散不羁的常态,还故意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冲散了略显严肃的气氛,“既然阴差阳错找到你了,那老子这趟磨了半年屁股、都快淡出鸟来的苦差事,总算是特么的完成了,能跟那老家伙交差了。”

他话虽说得粗俗随意,但楚云却能感受到那份隐藏在懒散外表下的关怀。

何今夕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周围的废墟,咂了咂嘴,带着几分戏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这惹祸的本事,倒真是名不虚传,跟你师尊当年有得一拼!这才刚到镇东关吧?脚跟都没站稳,就直接捅了暗影阁和血刃楼这两个马蜂窝!

啧啧,连问道境的老家伙都一口气引出来两个陪你玩……这镇东关的水,看来比老子窝在这里喝酒时感受到的,还要浑上不少啊。”

他抬起头,看了看依旧阴沉压抑、但雨势已经明显渐小、乌云背后隐约透出些许微光的天色,那是黎明前最黑暗、却也预示着曙光将至的时刻。

“废话不多说了。”何今夕神色一正,虽然依旧带着酒意,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果断,“趁着刚才那俩老小子被老子惊走,心神未定,或者还没厚着脸皮去搬更多、更麻烦的救兵过来,你赶紧收拾一下,立刻、马上出关!这鬼地方,你是绝对不能待了!

城主府那帮家伙,鼻子比狗还灵,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很快就会被引过来盘查。虽然老子不怕他们,但被一群苍蝇缠上问东问西,也是麻烦得紧,严重影响老子喝酒的闲情逸致。”

楚云自然也深知情况紧急,如今的镇东关对他而言,已是龙潭虎穴,杀机四伏,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不可预测的危险。

他立刻点头,毫不犹豫地应道:“晚辈明白!我这就去与同伴汇合,即刻出关,绝不敢再耽搁!”

“嗯,动作麻利点。”何今夕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便宜你小子了”的表情,动作有些肉疼地、慢吞吞地从腰间解下那个看起来颇有些年头、油光锃亮、仿佛承载了无数故事的朱红色酒葫芦,随手抛给楚云。

“接着!拿好了!”何今夕语气依旧随意,但眼神却认真了几分,“这里面是老子游历四方时,搜罗了几十种罕见灵药、仙果,费了不少功夫特制的‘百草酿’。

疗伤、恢复元气、固本培元都还有点用处,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但关键时候吊住你一口真气,让你多撑一会儿,还是没问题的。省得你还没走出关外那片林子,就伤重嗝屁了,那老子这半年岂不是白等了?算是师叔我给你的见面礼吧,也省得你那抠门师尊以后知道了,说老子小气,连点像样的东西都舍不得给他徒弟。”

楚云连忙伸手接过那朱红葫芦。

葫芦入手,竟是出乎意料的沉甸甸,触手一片温润,仿佛暖玉,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葫芦内部蕴含的那股磅礴如海、精纯至极的生机之力与浩瀚灵力!

这绝非凡品!其价值,恐怕远超他之前服用过的任何灵丹妙药,堪称保命的神物!

他心中感动更甚,知道这不仅仅是礼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护身符。

他郑重无比地将酒葫芦收入青木灵戒中最安全的位置,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多谢师叔厚赐!此物珍贵,晚辈定不负师叔所赠!”

“别磨蹭了!快走快走!再啰嗦天都亮了!看得老子眼烦!”何今夕像是彻底不耐烦了,如同驱赶苍蝇一般,连连挥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轻轻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彻底融入了尚未完全散去的雨夜水汽与黎明前的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他那带着几分洒脱、几分叮嘱的余音,如同袅袅炊烟,在这片空旷破败的巷中废墟上空,缓缓回荡,清晰传入楚云耳中:

“出了关,别像个无头苍蝇乱窜!往东北方向走!那边地势复杂,记得绕开几个标注出来的、有厉害凶兽盘踞的巢穴……再往深处,就是‘青木狼族’的传统地盘了。那帮狼崽子虽然性子野,但比起其他乱七八糟的兽族部落,还算讲点道理,内部相对安稳些,没那么混乱。”

“……小子,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你好自为之!别辜负了你师尊对你的期望,也别忘了……别弱了老子‘酒剑魔’何今夕的名头!要是混得太惨,以后出去别说认识我,老子丢不起那人!”

楚云站在原地,对着何今夕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一礼,久久不曾直身。

他将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将师叔看似随意却充满关切的叮嘱,一字一句,牢牢地刻印在心底。

直起身,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

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潮水般一波波侵袭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感,他咬紧牙关,全力运转起《五行天遁术》中目前仅能勉强调动的一丝混沌灵力,身形化作一道极其淡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模糊虚影,朝着与白璞事先约定好的关隘出口方向,疾驰而去。

……

镇东关那巨大无比、厚重如山、由千年玄铁混合星辰砂铸造的城门,在黎明前最黑暗、最寂静的时刻,伴随着一阵极其细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沉重机括转动声,悄然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缝隙之外,是更加深邃、更加危险、弥漫着蛮荒气息的茫茫未知山林。

“楚云大哥!”

早已接到楚云紧急传讯、在此处阴影中焦急等待、来回踱步的银发小童白璞,如同离弦之箭般立刻从藏身处窜了出来。

当他看到楚云浑身染血、衣衫破碎、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混乱到了极点的模样时,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担忧与压抑不住的怒火。

但他极其懂事地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迅速上前,用自己稚嫩却坚定的肩膀,稳稳地扶住了楚云摇摇欲坠的身体。

两人不敢有丝毫拖延,迅速验过那枚来之不易、此刻显得格外沉重的通关文书后,便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出了这座象征着人族秩序边缘、也见证了楚云一场生死恶战的雄伟关隘!

就在他们两人的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彻底消失在关外那片更加幽深、更加危机四伏的茫茫山林与黎明前的黑暗中的同时——

一道如同幽影般、几乎与周遭黑暗完美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到极致的身影,也从高达百丈、布满防御符文的关墙之巅,如同一片毫无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精准地飘落而下,动作轻盈得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此人,正是暗影阁内一位资历极深、经验老辣的执事,修为高达返虚境六重,代号——“影梭”!

他最擅长的,便是这种超远距离的耐心追踪、潜行匿迹,以及在不经意间发动致命一击,堪称暗影阁放在明面之外的一枚重要暗棋。

他并未参与之前在青衣巷内那场惨烈的围攻,而是奉了幽泉长老更高层次的密令,一直潜伏在关外这片特定的区域,静心等候,作为截杀楚云的最后一重、也是最为隐蔽的保险。

如今,亲眼见到目标果然如长老所料,身负重伤、气息虚弱地仓促出关,且身边仅仅跟着一个看起来年幼无害、修为不过周天境大圆满的化形妖兽,影梭那隐藏在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心中冷笑连连,立刻如同最有耐心、最狡猾的沙漠毒蛇,悄无声息地、远远地坠在了楚云和白璞的身后,完美地利用着复杂的地形与尚未完全散去的夜色作为掩护,等待着那个足以发动致命一击、功成身退的最佳时机。

关内,某处隐秘的、内外皆设有强大隔绝与预警阵法的高级宅院深处。

幽泉长老与血屠长老两人,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正静静地听着一名心腹属下以最简洁的语言,详细汇报着方才青衣巷战场最终的清理结果,以及那位神秘强者的相关信息。

当清晰地听到“酒剑魔何今夕”这个名号时,即便是以他们二人问道境大能的心境修为,身上那浩瀚如海的恐怖气息,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与凝滞!

“……酒剑魔何今夕?竟然是这个行事毫无章法、亦正亦邪的疯子!”血屠长老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铜铃般的凶目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难以置信,语气中充满了不解与压抑的恼怒,

“他不是几十年前,就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醉仙酿’,一头扎进‘陨神荒原’那鬼地方,然后音讯全无,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就死在里面了吗?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镇东关?还偏偏护着那姓楚的小杂种?!”

显然,“酒剑魔”何今夕的名号与过往事迹,即便对他们这些站在修真界上层的问道境长老而言,也依旧具有极大的威慑力与冲击力,是一个极不愿意面对的变数。

幽泉长老隐藏在无常鬼面具下的脸庞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双裸露在外、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眸子,却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他沉默片刻,才用那特有的沙哑声音缓缓开口,带着一种翻阅古老记忆的凝重:

“据组织内保存的一些极其古老、语焉不详的残缺卷宗零星记载……何今夕与那剑仙李淳风,在极其年轻、尚未成名之时,似乎曾一同游历大陆,并肩闯过不少绝地秘境,彼此交情莫逆,甚至……有未经证实的传言推测,他们极有可能师出同门,源自某个早已隐世不出的古老道统。”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现在看来,这传言恐怕并非空穴来风。定是那剑仙离开之前,预料到此行凶险,归期难定,特意耗费代价,请动了这位亦友亦师弟的‘酒剑魔’在此留下的后手。有此人在明处护着,我们想要在关内,在城主府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眼皮底下,强行擒杀楚云,几乎已无可能。若是撕破脸皮硬拼起来,你我绝非对手。”

“难道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那小子跑掉?!”

血屠长老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另一张完好的石桌上,坚硬的墨纹石桌瞬间布满了裂痕,他低吼道,满脸的不甘与暴戾几乎要化为实质,“老子这次损失太大了!‘归墟’和‘千刃’两组核心精锐全军覆没!血斧、狂刀两名返虚境执事也折了进去!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自然不会就此作罢。”幽泉长老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何今夕护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了他一世?跟在他身边当一辈子保姆不成?他总有离开的时候。更何况……”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算无遗策的弧度:“‘影梭’已经成功跟出去了。只要楚云踏出了这镇东关,进入了兽族广袤而混乱的地界,那里弱肉强食,律法崩坏,每天都在上演着无数的厮杀与死亡!生死,各安天命!

就算他何今夕事后有所察觉,想要追究,我们也可以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完全可以对外宣称,是那小子自己命不好,运气差,遭遇了强大兽族的袭击,或者被关外那些无法无天的流寇劫匪所杀……与我们暗影阁、血刃楼,有何干系?”

“嘿嘿嘿……没错!说得对!”血屠长老脸上的狰狞瞬间被一种残忍的快意所取代,仿佛已经看到了楚云在关外某处阴暗角落凄惨死去的画面,发出低沉而嗜血的笑声,“影梭是返虚六重巅峰的修为,精通各种暗杀秘术,尤其擅长在丛林、山地等复杂环境中隐匿、追踪,以及……一击远遁!

对付一个身受致命重伤、灵力几乎耗尽、强弩之末的周天境小子,外加一个不过周天境大圆满、看起来就没多少战斗经验的化形小妖兽,简直是牛刀杀鸡,绰绰有余!我们就安心在此,静候影梭的佳音吧!”

他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咬牙切齿地道:“等拿到了那小子的人头,还有他身上所有的秘密!今日在此遭受的损失和屈辱,老子一定要连本带利地,千百倍地讨回来!”

两人相视,发出心照不宣的、充满杀意的冷笑,使得这座隐秘宅院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如同冰窖般森然诡谲。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命运的轨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细微却关键的偏转。

楚云的手中,多了一葫芦足以在关键时刻逆转生死、堪称疗伤圣品的“百草酿”。

而那个他们以为“不过如此”、“没多少战斗经验”的银发小童白璞,其体内流淌着的,乃是上古杀伐圣兽——白虎的嫡系纯净血脉!其真正的潜力与爆发力,远非表面上周天境大圆满的修为所能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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