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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神剧震,不知如何回应之际,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

“王爷!安相!陛下有请!”

是萧景宏身边的内侍。

陆其琛啧了一声,缓缓收回手,恢复了那副桀骜不羁的模样,深深看了安若欢一眼,低声道:“好好想想。”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安若欢独自靠在树上,腿脚发软,过了许久才平复下狂乱的心跳。月光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

翌日,陆其琛带着安湄启程返回北境。

临行前,他当着萧景宏和文武百官的面,对安若欢道:“安相,你我‘共管区’之议,本王甚感兴趣。待你身体大好,可来北境,你我……详谈。” 他抛下这句话,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策马而去,留下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安湄在上马车前,紧紧拥抱了一下兄长,在他耳边低语:“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妹妹都支持你。他……是认真的。”

车队远去,扬起尘埃。

安若欢站在城门口,望着那消失在官道尽头的烟尘,久久不动。春风拂过他宽大的丞相袍袖,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萧景宏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安相,你……会去吗?”

安若欢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城墙,望向北方那片广袤而未知的天地,那里有未竟的理想,有强大的对手,也有……一份他无法回避、也理不清的复杂情愫。

陆其琛离去时那句“待你身体大好,可来北境,你我……详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渊国朝堂漾开层层涟漪,更在安若欢心中激荡不已。

接下来的数月,安若欢一边静心养伤,处理积压的政务,一边面对着朝中微妙的变化。萧景宏对他信任依旧,甚至更为倚重,但那份“重启共管区之议”的提议,却仿佛被暂时搁置,不再提及。安若欢明白,景宏在观察,也在权衡。陆其琛的亲自到访和那近乎“邀请”的言论,让渊国朝臣对安若欢与北境的关系再生猜忌,即便他蒙受冤屈、忠诚可鉴。

这种无形的隔阂与审视,让安若欢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他为之付出心血、甚至险些丧命的朝堂,似乎变得有些陌生。左臂每逢阴雨天的隐痛,也在时刻提醒着他那场无妄之灾的惨烈。

与此同时,北境方面,通过安湄偶尔传来的书信,他得知陆其琛回到北境后,竟真的开始着手梳理边境事务,似乎有意为未来可能的“共管”做准备。这份雷厉风行和对承诺的看重,让安若欢心中触动。

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安若欢的伤势基本稳定,已无大碍。他做出了决定。

他入宫觐见萧景宏,递上了辞呈。

不是辞去丞相之位,而是请求暂离中枢,以特使身份,前往北境,与晟国镇北亲王陆其琛,正式商议“边境共管区”事宜。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萧景宏看着手中辞呈,又看向殿下身形单薄却目光坚定的老师,沉默良久。

“安相,非去不可吗?”年轻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与复杂。

安若欢躬身,语气平和而坚定:“陛下,此议,若成,可保边境数十年安宁,利国利民。此乃臣未尽之志,亦是对晟国此番援手应有的回应。臣此行,非为私谊,乃为公义,为我渊国谋一稳定北方。朝中政务,陛下已可独当一面,韩霆等干才亦堪大用。臣,愿为陛下,为此事,再尽绵薄之力。”

他将此行定位为国事出使,既表明心迹,也给了萧景宏台阶。

萧景宏看着安若欢清癯而坦然的面容,知道去意已决。他深吸一口气,扶起安若欢:“朕准了。安相,早去早回。渊国丞相之位,朕为你留着。”

当安若欢的车驾再次抵达北境晟军大营时,心境与上一次被囚时已是天壤之别。陆其琛亲自在营门外相迎,没有盛大的仪仗,只有他孑然一身,玄衣墨发,身姿挺拔如松。

两人目光再次于北境的苍穹下相遇。

陆其琛看着安若欢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的面容,以及那明显不甚灵便的左臂,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来了。”他语气平淡,如同招呼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有劳王爷相迎。”安若欢拱手,姿态从容。

没有过多的寒暄,陆其琛直接将他引至中军大帐。帐内,巨大的沙盘已然更新,上面清晰地标注了双方提议的“共管区”范围及相关地形。

“看看,与你当初构想,有何不同?”陆其琛指向沙盘,语气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

安若欢凝神细看,立刻发现了数处精妙的调整,不仅考虑了军事防御,更兼顾了商路规划与民生便利,显然陆其琛是真正花了心思深入研究过的。

“王爷高见,此处调整,更为稳妥,亦更利商贾往来。”安若欢指着其中一处,由衷赞道。

陆其琛嘴角微扬,似乎颇为受用:“本王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几乎形影不离。白日里,他们或在沙盘前推演,或并肩巡视边境,实地勘察;夜晚,则常在陆其琛的帅帐内,对着地图和文书,就共管区的具体细则——从司法仲裁、税赋比例到驻军协调、民众管理——进行激烈的争论。

他们各为其主,据理力争,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拍案而起。陆其琛嫌安若欢过于理想化,拘泥律法条文;安若欢则直言陆其琛有时过于霸道,忽视民情。但奇妙的是,无论争吵如何激烈,一旦有人提出切实可行的折中方案,另一方都会认真考虑。他们在碰撞中寻找着共识,在争执中完善着构想。

一次深夜,两人为了一处关键隘口的管理权归属争执不下,气氛一度僵持。

安若欢因连日劳心劳力,旧伤发作,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但他仍强撑着阐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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