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空气似乎随着季骁最后那句话的落下而变得粘稠。
顾言没有立刻追问，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如同鹰隼，死死地锁定着季骁，似乎想从他脸上每一丝肌肉的颤动中分辨出真伪。
季骁垂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薄薄的衣料。他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刚刚说出的，是他赌上一切的开场白。
“失控？”顾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怎么个失控法？说下去。”
季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抬起头，直视着顾言，眼神里混合着恐惧与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那个间谍传递的信息很零碎，我只能尽力还原。”季骁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沙哑，“他说，顾飞不仅仅是想对付你，他……他正在进行一项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实验。”
“实验？”顾言的眉毛微微挑起。
“是的，关于『基因』。”季骁吐出这个关键词，紧紧盯着顾言的反应，“他和一个……一个对家公司，天穹集团，有秘密合作。”
“天穹集团？”顾言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顾家和天穹集团是商业上多年的死对头，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整个事件的性质都变了。
“对。”季骁点头，他知道自己抛出的第一个诱饵起作用了，“间谍说，顾飞背着顾家，利用天穹集团提供的技术和资金，在进行一项名为『普罗米修斯』的基因优化项目。”
“『普罗米修斯』？”顾言重复着这个名字，走到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摆出一个审讯的姿态，“继续说，我要所有的细节。”
“这个项目的目标，是制造出……超级士兵。”季骁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诉说一个恐怖的秘密，“通过一种……我不太懂，电码里用了一个很专业的词，好像是叫『逆转录序列重构』的技术，强行改变人体基因，大幅度提升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顾言的表情。顾言面无表情，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催促他继续。
“但是，项目失败了。”季骁的语气中加入了一丝颤抖，“不，应该说，是失控了。实验体确实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他们的精神……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电码里形容为……『神经突触异化增殖』。”
“说人话。”顾言冷冷地打断他。
“他们变成了……怪物。”季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度暴力，嗜血，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破坏的本能。间谍说，顾飞手里现在有一批这样的‘怪物’，他原本打算用这批怪物来对付你，制造混乱，嫁祸给你。但是现在，这批怪物越来越不稳定，甚至开始出现互相攻击、吞噬的现象。”
顾言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看着季骁，眼神里充满了审视：“这些，都是那个间谍说的？一个被我抓住的间谍，会知道这么多核心机密？”
“因为他就是负责运输其中一个‘怪物’的人！”季骁立刻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说，顾飞为了测试这些怪物的实战能力，命令他将一个实验体秘密运送到城外的废弃工厂。但那个实验体在途中苏醒，杀死了所有押送人员，只有他侥幸逃脱。他知道自己暴露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才想把这个消息卖给你，换一条生路。”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将一个外围人员如何接触到核心机密的逻辑链条补上了。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用摩斯电码？”顾言继续追问，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因为他怕。”季骁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怕顾飞的人也在找他，更怕你的人不信他，直接杀了他。他说，只有这种方式，才能确保信息能传递到你手上，并且让你相信其重要性。他赌你会找人来翻译，赌你会重视『顾飞』和『基因』这两个词。”
顾言沉默了。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季骁的这番话，信息量巨大，而且逻辑上似乎能自洽。顾飞的野心和疯狂，他是知道的。背着家族和死对头合作，这种事，顾飞绝对干得出来。
“这批‘怪物’，现在在哪里？”顾言停下脚步，问道。
“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季骁摇头，“间谍只提到，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下设施里，由顾飞最信任的心腹看管。他还说，顾飞最近正在疯狂地寻找解决‘副作用’的办法，因为如果这件事暴露，整个顾家都会被他拖下水，那将是灭顶之灾。”
季骁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敲在顾言最关心的地方。他不仅描绘了一个疯狂的弟弟，更指出了这个疯狂行为可能给整个家族带来的毁灭性后果。这让顾言无法再将其当成一个无稽之谈。
就在这时，顾言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没有回避季骁，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并开了免提。
一个冷静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言少，市局那边传来消息。顾飞派去处理季骁妹妹的那几个人，被警方当场抓获了，人赃并获。”
季骁的心猛地一紧。
顾言瞥了他一眼，对着电话问道：“怎么回事？警察怎么会那么巧？”
“不清楚。像是有人提前报了警，警方在那里布控了很久。我们的人查了一下，报警电话是匿名的，无法追踪。”
“顾飞呢？”
“他现在应该很头疼，他手下最得力的一个行动组长被抓了进去，短时间内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了。”顾言挂断了电话。
书房里再次陷入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