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混沌能量形成的灰暗旋涡疯狂吞噬着一切光与声,时间与空间仿佛在此刻扭曲、崩坏。赵宸胸膛伤口处爆发出的那股同归于尽般的毁灭性能量,与帝尸透过赵稷容器释放的精纯死气激烈对冲、湮灭,发出一种超越听觉范畴的、直击神魂的尖锐嘶鸣。
赵稷(帝尸)脸上那非人的、戏谑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近乎实质的惊骇!那灰暗旋涡中蕴含的气息,并非简单的力量碰撞,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抹消!是针对它这种依托死寂与怨念存在本源的…天敌!
“不可能!你这蝼蚁…怎会…”重叠沙哑的咆哮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幽绿死气疯狂倒卷,试图护住赵稷这具宝贵的容器,同时切断与旋涡的接触。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赵宸,感受更为强烈。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在被撕裂、被粉碎!三股极端力量在胸口强行引发的混沌裂变,带来的反噬远超想象。经脉寸断,神魂摇曳,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沉向无边的黑暗。唯有左眼深处,那一点因洞悉真相而燃起的清明意志,如同焊死在灵魂深处的钉子,死死锚定着他最后的存在感。
“就是…现在…”
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前一瞬,他凭借这最后的意志,做了一件近乎本能、却又暗合某种玄妙轨迹的事——他将怀中那枚染血碎玉残留的、属于虞贵妃的最后一丝悲怆与守护意念,以及高阳渡入他体内的那点净世微光的余晖,如同引信般,猛地注入那狂暴的混沌旋涡核心!
“嗡——!”
灰暗旋涡骤然一滞,中心竟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乳白色光点!这光点出现的刹那,原本无差别吞噬一切的混沌能量,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奇异的“指向性”!它不再扩散,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灰白交织的细线,如同烧红的烙铁,无视空间距离,瞬间刺穿了层层死气防御,精准地命中了赵稷身后那道帝尸的模糊投影!
“嗤啦!”
仿佛热油泼雪!帝尸投影发出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那半具帝王骸骨虚影剧烈扭曲、模糊,缠绕其上的黑色锁链发出崩断的脆响!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怨念与死寂气息如同决堤般从投影破损处宣泄而出!
“不——!朕的…本源!”帝尸的意志发出绝望的咆哮,那气息的流失,显然对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而首当其冲的赵稷,作为容器,更是如遭雷击!他身体猛地弓起,七窍中喷涌出粘稠的幽绿液体,周身死气瞬间紊乱暴走,那件僭越的黑色龙袍寸寸碎裂!他抱着头颅,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嚎叫,眼中幽绿旋涡疯狂闪烁,似乎帝尸的意志因受创而暂时失去了对这具容器的完美掌控!
混沌旋涡的能量也在此刻彻底耗尽,无声消散。养心殿内重归死寂,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帝尸威压,却明显减弱了许多。
赵宸重重摔落在地,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彻底失去了意识。他胸前伤口狰狞,灰白纹路与蛛网血丝黯淡下去,但心口墨痕深处,似乎因那最后注入的净世微光,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平衡迹象?
“王爷!”殿外,浑身是血、勉强解决掉尸卫的忽尔卓冲了进来,看到赵宸的惨状,目眦欲裂,慌忙上前救治。
而龙榻上,隆庆帝在帝尸投影受创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眉心黑线淡去少许,竟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浑浊的双眼看向倒地不起的赵宸,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两行混浊的泪水,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气息似乎…不再那么死寂。
赵稷则蜷缩在角落,身体不住抽搐,脸上表情扭曲,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时而迷茫,仿佛体内两个意识正在激烈争夺主导权。帝尸受创,仪式被强行中断反噬,他这容器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养心殿内的惊天变故,似乎暂时遏制了帝尸降临的步伐。
然而,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以一种更诡异、更不可控的方式,转移了…
*
与此同时,钦天监废墟之下。
高阳在老药头的搀扶下,艰难地穿过崩塌的甬道,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血腥与邪恶气息,终于找到了赵棠的所在。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祭坛废墟,穹顶破碎,露出灰蒙蒙的天空。祭坛中央,并非想象中的棺椁,而是一个完全由粘稠、暗红色的血液汇聚而成的…巨大血池!血池不断翻滚冒泡,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和精纯的幽冥死气!
血池旁,赵棠背对着他们,静静站立。他依旧穿着那身小小的太子常服,但左眼流淌的血泪已干涸,在苍白的小脸上留下两道刺目的暗红痕迹。他的右眼,空洞无神,倒映着血池的猩红。他手中,握着一支沾满血污的毛笔,正以一种极其古老、极其诡异的笔触,在血池边缘的地面上,绘制着一个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黑色符文阵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血池之中,沉沉浮浮的,并非杂物,而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皮肤呈现不祥灰白色的尸体!有太监,有宫女,甚至还有…身着低级幽冥门徒服饰的残骸!他们的精气神魂,似乎正在被血池吞噬、炼化!而血池的力量,又通过那符文阵列,源源不断地注入赵棠体内!
他竟在以生灵为祭品,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棠…棠儿?”高阳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吗?
赵棠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专注地绘制着符文,口中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以血为引,以魂为柴…通幽达冥…重塑轮回…门…将开…”
老药头脸色剧变,低声道:“不好!他在绘制‘逆灵转生’的邪阵!这是要…强行汇聚死气,打通阴阳壁垒,接引某个特定存在的完整意志降临!比帝尸那种缓慢渗透可怕得多!他…他被控制了,还是…”
就在这时,赵棠绘制符文的手突然一顿。他缓缓转过头,那双诡异的眼睛看向了高阳和老药头。左眼血痕下的瞳孔,冰冷死寂;右眼空洞深处,却仿佛有无数怨魂在挣扎嘶吼。
“你们…来了。”赵棠开口,声音依旧是孩童的音色,语调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正好…祭品,还差一些。”
他抬起沾满血污的毛笔,指向高阳和老药头。血池骤然沸腾,数条由粘稠血液凝聚而成的触手,如同毒蛇般射向两人!
“小心!”老药头一把推开高阳,手中药杵清光大盛,挡向血触手!
“嗤嗤!”清光与血触手碰撞,发出腐蚀般的声响,血触手被暂时逼退,但老药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高阳体内那点微弱的净世之光应激而发,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护住自身,却也无法持久。
“棠儿!醒醒!我是高阳姐姐!”高阳试图呼唤,声音带着哭腔。
赵棠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但瞬间便被更深的冰冷淹没。“姐姐?祭品…皆为虚妄…唯有永恒…才是真实…”
他再次挥动毛笔,更多的血触手从池中涌出,整个地下空间的死气浓度急剧攀升!墙壁上的古老符文纷纷亮起幽光,与地面的阵列共鸣,形成一个巨大的封闭结界,将高阳和老药头困在其中!
“他…他的意识被彻底污染了!或者说…有更强大的意志,借助他的身体和这血池在施法!”老药头嘴角溢血,声音绝望,“必须打断他!否则一旦阵法完成,接引的恐怕不只是帝尸…可能是更恐怖的东西!”
更恐怖的东西?高阳心中冰寒。她看着赵棠那陌生而恐怖的模样,想起淑妃的惨死,想起赵宸的拼死搏杀,一股巨大的悲痛与决绝涌上心头。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
她猛地将怀中那枚一直紧握的、属于虞贵妃的碎玉按在心口,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包括老药头给她服下的猛药药力,以及那点微弱的净世本源!
“宸妃娘娘…如果您在天有灵…帮帮棠儿!帮帮我们!”
她尖叫着,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希望,都灌注进碎玉之中!
碎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那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虚妄的净化欲…呼唤之力!白光无视了血池的邪恶结界,直接照在了赵棠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照在了他手中那支诡异的毛笔上!
“嗡!”
毛笔剧烈震颤,上面沾染的血污在白光中迅速蒸发!赵棠身体猛地一僵,绘制符文的动作被打断!他右眼的空洞中,竟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本人的痛苦与挣扎!
“母…妃?”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带着一丝孩童的哭腔。
有效!
然而,这干扰似乎激怒了幕后操控者!血池中央,血液疯狂旋转,形成一个旋涡,旋涡底部,一道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邪恶意志缓缓苏醒,发出低沉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咆哮!整个地下祭坛开始剧烈摇晃,穹顶碎石坠落!
“不好!它要提前完成仪式!”老药头骇然失色。
高阳也因力量透支而瘫软在地,视线模糊。她看到,赵棠眼中的挣扎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他再次举起毛笔,蘸向血池,要完成最后一道符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整个钦天监废墟,乃至小半个皇城,都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恐怖威压, mixed with 一丝熟悉的、却充满痛苦与毁灭的灰白气息,从养心殿方向冲天而起,又骤然衰减!
那是赵宸与帝尸最终碰撞的余波!
这股突如其来的、涉及本源的剧烈波动,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干扰了血池仪式的精密能量平衡!
赵棠手中的毛笔猛地炸裂!血池旋涡骤然溃散!那即将苏醒的古老意志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被迫再次沉寂!
赵棠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血,小小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昏迷不醒。地面上的符文阵列光芒迅速黯淡。
结界消散了。
高阳和老药头瘫坐在地,劫后余生,大口喘息,心有余悸。差一点…只差一点!
他们看向昏迷的赵棠,又望向养心殿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赵宸那边…怎么样了?这短暂的平静,是胜利的曙光,还是…更大风暴前最后的死寂?
皇城上空,乌云压得更低了。血棺的异变虽被意外打断,但帝尸受创,容器失控,真正的恐怖,或许才刚刚开始露出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