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古村初探
—— 青石板下的玄机(二)
“小心脚下。” 海蓝蓝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假装系鞋带,指尖在石板边缘划过,指甲缝里的青苔被蹭掉些许。
古村外围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透湿,每块石板的缝隙里都挤满了深绿色的青苔,踩上去滑腻腻的,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皮肤上。虞明的登山鞋鞋底纹路里嵌满了草屑,当他的脚落在刻有鱼纹的那块石板上时,耳边传来声沉闷的空响,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叹息。
他蹲下身,手指叩击石板边缘,“咚咚” 的回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扩散,与海蓝蓝对视的刹那,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 这块石板下方是空的,而且从回声判断,空间至少能容下一个成年人。
虞明注意到她的帆布包带在刚才的跋涉中磨出了毛边,包上绣着的青铜鱼纹有几处线头散开,像被什么东西撕扯过。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巷子深处,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叶片间隐约露出半截石刻,刻着的水族文已经模糊,但能辨认出 “水府” 两个字的轮廓。
“大家跟上!” 系主任张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举着的金属探测器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像条不安分的蛇在空气中吐信。探测器的显示屏上跳动着红色的波形图,随着靠近巷子尽头的祠堂,波形变得越来越密集。
“根据遥感数据,祠堂下方有密集金属反应,” 张魁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反射着祠堂飞檐的剪影,“可能是古代镇水兽的残骸,也可能是...” 他突然停顿,探测器的警报声尖锐得刺耳,“信号源就在祠堂正下方。”
虞明的目光掠过探测器的探杆,发现探杆顶端的传感器蒙上了层淡绿色的黏液,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就在这时,海蓝蓝的珍珠耳坠突然剧烈震动,银质的挂钩在她耳垂上划出细小的红痕。少女踉跄着后退半步,虞明伸手扶住她的瞬间,指尖触到她腰间的皮肤 ——
隔着薄薄的棉质 t 恤,能清晰地摸到细密的凸起,像串未完全退化的鳞片,温度低得惊人,他的指腹甚至结了层细薄的白霜。
“谢谢。” 海蓝蓝迅速站直身体,挣脱他的搀扶时,耳后的鱼鳞状皮肤泛起青紫色,像被寒气冻伤。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粒薄荷糖塞进他掌心,糖纸是淡蓝色的,印着三尾游动的鱼,鱼群中间是水族文的 “平安” 字样。“含着,能提神。”
她的指尖在糖纸上轻轻一捻,虞明立刻感觉到纸背有硬物划过的触感。
薄荷糖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时,他悄悄展开糖纸。内侧用铅笔写着行极小的字:
教授的收音机频率是军用波段 433mhz,正在接收湖底传来的摩尔斯电码。
字迹的末端画着个小小的波浪线,像在暗示水下的异动。虞明抬头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古今教授,老人正将那台老式收音机贴近耳边,银白色的天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手指在调频旋钮上微微颤抖,嘴角勾起不自然的弧度,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兴奋,每当探测器发出警报,他的喉结就会上下滚动一次,像在吞咽什么东西。
古祠堂的木门在推开时发出 “吱呀” 的呻吟,门轴处的铁锈簌簌掉落,像陈年的血痂。一股混合着线香、霉味与淡淡鱼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虞明想起实验室里浸泡着千年鱼骨的福尔马林溶液。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瞬间被神龛上的观音像攫住 ——
那尊造像高约三尺,三尾鱼尾交缠成莲花座,鳞片的雕刻技法与海蓝蓝帆布包上的如出一辙。观音左手托着的净瓶渗出黑红色液体,每滴液体坠入下方的青铜鼎时,都会发出 “咕嘟” 的声响,鼎底沉淀的暗红色物质泛起涟漪,像活物在呼吸。
更令人心惊的是观音右手握着的拂尘,雪白的马尾缠绕着柄日军军刀,刀柄上的 “昭五式” 铭文清晰可辨,樱花徽章的边缘发黑,像是被血浸泡过。
“这是... 佛道水族 hybrid (混合)造像。” 慧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举着激光测距仪对准造像,仪器屏幕上的三维模型突然闪烁,“材质检测显示,表面是明代彩绘,但内层含有生物蛋白成分,蛋白质序列与...”
她突然停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一组显微镜下的鳞片照片,“与海蓝蓝耳后的皮肤样本匹配度 92%。”
虞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摸出贴身存放的家族玉珏。玉珏在掌心温润如玉,背面的 “阴阳鱼” 图案在祠堂的微光中流转,与观音像莲花座的纹路严丝合缝。
当他将玉珏举到与观音像瞳孔齐平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 造像的黑色瞳孔深处有微弱的反光,像是嵌着两枚微型镜片,镜片里映出的不是祠堂里的人群,而是片晃动的水藻,水藻间隐约有尾银色的鱼游过,鱼腹处有块心形的红斑。
“全体后退!” 张魁突然拔剑,鱼肠剑出鞘的寒光让祠堂内的温度骤降。虞明闻到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比实验室里的浓度高出数倍。
他盯着剑身上的刻纹,血液瞬间涌上头顶 —— 那些不是道家的镇邪符文,而是环绕着 “支那事变纪念” 的樱花徽章,徽章边缘沾着的暗红色斑块,在光线折射下呈现出陈旧血迹特有的铁锈色。
“主任,这把剑...” 陈宇举着 Gopro 的手在颤抖,镜头不小心扫过剑身,“像是日军军官的佩刀。” 他的运动手环再次发出警报,屏幕上的磁场强度数值突破了临界值,“这里的磁场异常强烈,可能有...”
话音未落,海蓝蓝突然捂住胸口,珍珠耳坠掉落在地。她弯腰捡拾时,发梢扫过青铜鼎的边缘,鼎内的黑红色液体突然沸腾起来,溅出的液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瞬间化作银白色的雾气。“是秘火的气息。”
她的声音带着喘息,手背上的皮肤泛起鱼鳞状的红斑,“我奶奶说过,被秘火灼伤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虞明注意到古今教授的收音机突然传出 “滴滴答答” 的声响,老人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的节奏,与摩尔斯电码的 “求救信号” 完全一致。
当他的目光与教授对视时,老人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张开的嘴里没有牙齿,只有两排细密的齿状凸起,像某种食鱼鸟类的喙。
祠堂的梁柱突然发出 “咔嚓” 的断裂声,屋顶的瓦片簌簌掉落,在地面砸出密集的小坑,每个坑洞里都渗出淡绿色的黏液,散发出与探测器探杆上相同的腥味。
“它醒了。” 海蓝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指着观音像背后的墙壁,那里的石灰正在剥落,露出隐藏的壁画 ——
画面上,穿道袍的守鼎人与鱼尾人身的水族圣女并肩而立,中间的祭坛上供奉着双鱼玉佩,而在壁画的角落,有个穿日军制服的男人正用针管抽取圣女的血液,他胸前的青铜鱼形挂坠,与古今教授脖子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张魁的鱼肠剑突然掉落在地,剑身与地面碰撞的瞬间,祠堂的门窗同时关闭。黑暗中,虞明感觉到海蓝蓝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跟着我念。” 少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水族古语特有的韵律:
“双鱼合,水门开,邪祟散,正道来...”
随着她的吟诵,虞明掌心的玉珏开始发烫,与鼎内沸腾的液体形成奇妙的共鸣,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尾鱼在游动,鳞片摩擦的声响里,他听见古今教授发出非人的嘶吼,像某种水生生物在濒死挣扎。
当第一缕阳光从门缝挤进来时,虞明看见观音像的瞳孔镜片掉落在地,摔成两半的玻璃片里,映出的不是水藻,而是张魁藏在身后的手 —— 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暗红色的粉末,与青铜鼎底的沉淀物如出一辙。
而海蓝蓝手背上的红斑,正逐渐组成水族文的 “守护” 二字,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