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老太爷坐在一张单人沙发内。
边上的小圆桌上，摞了厚厚的一叠公务性质的文件。
可能年纪大了，他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的表情。
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大的特点是权谋与算计，明着笑脸相向，暗处就有可能捅你一刀。不过他老派，讲究吃相要好看，但如果谋断到最后，他判断你没有还手之力后，是可以做到吃人不吐骨头的。
早几年，陆晨矅都分析过他的行为作派，总结出四个字：实力原则。
只要你有实力，那么一切事情都好说。
“你很准时。”
慕容老太爷笑着说话，然后指一指斜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坐。”
陆晨矅点点头，缓步走过去。
慕容老太爷又抬起头，语气里带了些宠溺，“Alice，让服务员送两杯咖啡进来。”
“好的，爷爷。”
慕容楠依旧是笑，眼神明艳，看向陆晨矅的方向，“听说你在美国待了很多年，美式咖啡可以吗？”
“可以，谢谢。”
陆晨矅礼貌回答。
慕容楠歪一歪头，娇憨的表情，“不客气。”
然后她不打扰，还小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慕容老太爷眯着眼睛看，眼底闪了几点狡黠的光。
“Alice从小跟着我长大，性子看着软，其实很任性。”像是缓和气氛，他状似随意地说一句。
陆晨矅的脑子里撑起了天线，斟酌了字句，他淡淡说话，“慕容小姐有任性的资本。”
慕容老太爷撑一撑眉，饶有兴味的语气，“她刚刚二十岁，目前在加州读大学。你也知道，慕容家族会把大量的精力放在中国大陆，我想让她申请A城或b市的大学，过来这边读书。体验氛围，积攒人脉等等。你觉得怎么样？”
陆晨矅模棱两可，“我觉得都可以。”
慕容老太爷眼明心亮，转一个话题，他问，“明日我要去拜访你爷爷，你提前过来见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讲吗？”
陆晨矅点头。
他闲淡的表情，语气也是轻缓，不过内容就让慕容老太爷挑起了眉。
“我知道慕容泰带了一个希腊人过来A城。”
他停顿，眼神微敛，意味不明了几秒。
见慕容老太爷抿唇不语，他打一个直球过去，“您知道这件事情吗？”
空气突然就凝重了。
不过也就片刻。
慕容老太爷寡淡的眸子掀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丝玩味，“我知道，我还知道你逮了他，第二天早上把他送上了去英国的飞机。”
“之后您孙子又把他弄回来。”
“你又把他送去了意大利。”
慕容老太爷突然笑起来，慢悠悠地说，“中国有句老话，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的胆略、决断和处事能力，让我刮目相看。”
“您客气了。”
陆晨矅好好地答。
恰好这个时候，先是两记相对潦草的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了。
慕容楠出现了，她笑容灿烂，“咖啡好了。”
说着侧过身，宾馆的女服务员托着两杯咖啡进来了。
分别放到两人的近处。
服务员出去，慕容楠又笑着给关上门。
“Alice好像一个小太阳，每回出现，都会让人心情愉悦。”
慕容老太爷由衷地感慨一句。
陆晨矅客气地给个表情的回应，却没有搭话。
继续前面的话题，他抬起眼，坦定地说，“希腊人是送回去了，但是我觉得事情还没有完。”
慕容老太爷笑了，漫不经心的语气，“你指的是哪件事情？”
姜是老的辣，他将问题抛出来。
这是陆晨矅在脑海里做沙盘推演时，感觉最难回答的一个问题。
破釜沉舟。
他选择最勇的答案。
“老虎虽然小，但牙齿已经长全了。”
慕容老太爷起初没听清楚，眉头皱了皱，“老虎？”
然后他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一些，眸底浮起一丝愕然。停顿片刻，他语气里含了好些新鲜意味，“这么多年了，你是头一个当面威胁我的人。”
“不敢。”
陆晨矅精神紧张，话语却说得愈发的轻松，“我说的是实话，陆氏集团与辉创集团团结共进，已经建立良好的模式，我们合作的基础是共赢，借助双方的优势，在中国大陆和美国都有布局与发展。这是基于利益的牢固关系，不需要掺杂其余复杂且不可控的内容。希望我的这个想法，能够得到您的支持。”
这段话很长，意思表达得清楚。
两家合作，搞利益共赢就行了。复杂且不可控的内容，比如联姻，至少他不需要。
慕容老太爷身体靠到沙发背上，拿起咖啡，慢慢地抿一口。
陆晨矅也拿起咖啡，跟抿一口。
之前的略略有些紧张的气氛，瞬时平缓了。
看一眼陆晨矅，慕容老太爷淡淡地问，“你爷爷知道你来和我讲这些话吗？”
陆晨矅摇头，“他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陆氏集团非你不可？”
慕容老太爷目光突然幽深了，“你如果生在慕容家，就算有惊世的才学，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陆晨矅当然能听懂他的意思。
陆氏这边他pK掉陆晨珲，就能拿下大位。但是在慕容家族，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怕是有七八个，每一个都是虎视眈眈，盯着慕容家主的位置。就怕行差踏错，最后悔之晚矣。
低下头，他看一眼腕表。
说好的半小时，就快到了。
想一想，他最后说一句，“您知道陆氏集团的情况，也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慕容老太爷盯着他，“你想我和你合作？”
“可以吗？”
“我不放心。”
“双赢的事情，为什么会不放心？”
“如果要你这边稍作让步呢？”
“我以陆氏的利益优先，如果辉创一味想着占便宜，是无法在大陆立稳脚跟的。”
*
几分钟后，陆晨矅推门出来。
慕容文彦也在，与慕容楠面对面坐着，正小声地聊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抬起头。
慕容楠一脸笑容地站起身，“你们谈完了吗？我晚饭还没有吃，对A城又很陌生，你能尽地主之谊，带我去吃宵夜吗？”
陆晨矅面色平淡，不过是抱歉的口吻，“不好意思，我还有几个视频会议要开。”
说着他看向慕容文彦，“您好，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明天你在吗？”
慕容楠突然问。
陆晨矅怔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在不在，是指老宅？
慕容老太爷说带孙女前往，所有人都认为是慕容静，但其实是她？！
心思复杂了半秒，他嘴唇扯一扯，淡声道，“我明天要出差，应该不会在。”
“哦。”
声音里含了些失望。
陆晨矅不再多说，又朝慕容文彦点了点头，径直往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