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门被推开的声音惊动了正窝在沙发里生闷气的孟朝桉。
她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门口。
是谁?宥熙有钥匙,但不会不敲门。
物业?爸爸?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一个身材极高、气场极强、穿着剪裁精良却略显凌乱的黑衬衫和西裤的男人。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下颌紧绷,整个人散发一种极度疲惫、焦虑,却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强势和……疯狂气息的男人。
他就那样突兀地、甚至有些粗暴地闯了进来,站在她的客厅里,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牢牢锁定了她。
那目光太复杂,太浓烈,里面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入骨髓的担忧,有小心翼翼,还有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近乎痛苦的深情。
孟朝桉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和那过分直接灼热的视线吓了一跳,随即一股被侵犯领地的不悦和怒火瞬间涌了上来!
哪里来的神经病?!敢随便闯进她的家?!还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像只被惹毛的猫,竖起全身的刺,毫不客气地指着门口,厉声喝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滚出去!”
她的声音因为身体虚弱而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但语气里的嚣张和厌恶却毫不掩饰。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狠狠地捅进了祁叶的心脏!
所有急切、担忧、狂喜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被冻结、击碎!
他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会发脾气会骂人的孟朝桉,听着她口中吐出那冰冷又陌生的驱赶。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彻头彻尾的陌生、警惕和厌恶。
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没有怨恨,没有委屈,什么都没有。
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令人讨厌的闯入者。
医生的话,那个他最害怕的猜测,在这一刻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她忘了。
她真的忘了。
忘了他。
忘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忘了那些争吵,那些伤害,那些或许……也曾有过的、微不足道的温情。
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冲击得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发紧,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桉……桉桉……是我……”
“谁准你这么叫我?!”孟朝桉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的厌恶更深,“我认识你吗?你到底是谁?再不滚我报警了!”
她说着,真的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把刀,在凌迟着祁叶的神经。
她真的……不认识他了。
就在这时,宥熙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门口,看到屋内对峙的两人,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桉姐!祁总!”
孟朝桉看到宥熙,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指着祁叶质问道:“宥熙!这人是谁?!他怎么闯进来的?!赶紧叫保安把他轰出去!”
宥熙看着孟朝桉那全然陌生和愤怒的表情,又看看祁叶那惨白如纸、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她艰难地开口,试图解释:“桉姐,这位是……是祁总……”
“祁总?”孟朝桉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瞪大,上下打量着祁叶,眼神里的警惕和厌恶瞬间变成了某种……更加复杂的、带着讥讽和恍然大悟的情绪。
“哦!”她拖长了语调,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原来你就是那个我爸逼着我见的、姓祁的未婚夫?”
未婚夫。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和疏离,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得祁叶心脏一抽。
她记得这个身份,却独独忘了身份背后的人。
“怪不得能随便进我家门,”孟朝桉抱着胳膊,眼神冰冷地扫视着他,像是在评估一件令人不满意的商品,“怎么?我爸没通知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现在,立刻,从我家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话,句句如刀,刀刀见血。
祁叶站在那里,承受着她全然陌生的目光和冰冷的驱逐,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旋转。
他看着她苍白却依旧明艳的脸,看着她那双因为生气而重新焕发出生机、却唯独没有他倒影的眼睛,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片血腥味的苦涩。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陌生人。
他想问她,还疼不疼。
他想把她紧紧抱进怀里,确认她真的回来了。
可是……她忘了。
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的、讨厌的、被强塞过来的“未婚夫”。
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痛几乎要将他压垮。
宥熙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祁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气和剧痛,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好。我走。”
他深深地看了孟朝桉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沉重的、她无法理解的情绪。
然后,他缓缓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
背影僵硬而落寞,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孟朝桉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却一点没减少,反而更堵了。
这男人……怎么回事?那是什么眼神?搞得好像她是个负心汉一样?
有病!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宥熙没好气地说:“以后不准再放他进来!听见没有!”
宥熙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又看看一无所知、只剩烦躁的大小姐,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桉姐。”
门轻轻关上。
将两个世界,再次隔绝。
一个在门外,心如刀绞,坠入冰窟。 一个在门内,茫然烦躁,缺失了一块最重要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