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侍女的声音落下，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雷罡的手紧紧握住刀柄，青筋暴露，苏宛儿则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抓住了秦岳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与阻止之意。
三楼，龙潭虎穴！那圣女修为深不可测，更是精擅诡异巫蛊之术，此去凶多吉少！
秦岳感受到苏宛儿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递过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与那因令牌异动而愈发活跃的灰寂之力，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
避而不见，示敌以弱，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可能立刻引来强攻。唯有直面，方能窥得一线生机，探明对方真实意图。
“告诉圣女，秦某稍后便至。”秦岳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门外的侍女似乎并不意外，柔声道：“奴婢在外等候，为公子引路。”
秦岳对雷罡和苏宛儿低声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你们留在房内，无论听到任何动静，没有我的信号，绝不可轻举妄动。雷大哥，护好宛儿。”
雷罡重重一点头，眼神凶狠：“你放心去！若那妖女敢耍花样，老子拼了命也拆了这三楼！”
苏宛儿虽万分不愿，但也知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只能紧紧握着阵盘，低声道：“一切小心。”
秦岳整理了一下衣袍，将状态调整至最佳，随即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眼神却略显空洞的侍女，正是方才出声之人。她对着秦岳微微躬身：“公子请随我来。”
秦岳面无表情，跟在她身后，走向通往上层的楼梯。他能感觉到，暗处至少有数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毒蛇窥视。
三楼与二楼截然不同，走廊更加宽敞，铺设着柔软的毯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而诡异的香气，闻之令人心神微荡。那侍女将秦岳引至走廊最深处一扇雕刻着繁复虫鸟花纹的房门前，躬身道：“圣女就在里面，公子请进。”
说完，她便垂首侍立一旁，如同泥雕木塑。
秦岳站在门前，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后那股强大而晦涩的气息，以及怀中令牌传来的、几乎有些灼热的感应。他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布置得极尽奢华，却又透着浓浓的异域风情。柔软的兽皮铺地，四壁悬挂着色彩艳丽的锦缎，房间一角摆放着一个青铜香炉，正袅袅升起那甜腻的烟雾。
那位身姿曼妙的圣女，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青云宗山门。轻纱依旧覆面，仅留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你来了。”一个慵懒而带着奇异磁性的声音响起，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又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淡漠。她没有回头。
秦岳反手关上房门，体内灰寂之力悄然流转，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诡异香气和精神侵蚀。他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圣女相邀，不知有何见教？”
圣女缓缓转过身，那双幽潭般的眸子落在秦岳身上，仔细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轻纱虽遮住了她的容貌，却更添了几分神秘与诱惑。
“见教谈不上。”圣女轻移莲步，走到桌边坐下，示意秦岳也坐，“只是对秦公子你，颇为好奇罢了。”
秦岳依言坐下，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秦某一介散修，有何值得圣女好奇之处？”
“散修？”圣女轻笑一声，笑声如银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能身怀‘寂灭源力’，更能轻易化解我教‘噬心蛊’的散修，可是闻所未闻。”
她果然是为了灰寂之力而来！而且，她称之为“寂灭源力”！
秦岳心中凛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圣女所言，秦某不甚明白。至于那蛊毒，或许是机缘巧合，侥幸得脱。”
“侥幸？”圣女眸光一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噬心蛊乃至阴至邪之物，寻常灵力触之即溃，唯有至阳至刚之力或同属至阴至邪，且层次更高的力量方能克制。星辉之力虽能暂缓，却难根除。而你……”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秦岳的身体，“你体内的力量，并非星辉，却能在短时间内将噬心蛊彻底湮灭，这等手段，可非‘侥幸’二字能够解释。”
她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向秦岳，声音带着一丝诱惑：“告诉我，你这‘寂灭源力’，从何而来？是得了某处上古传承，还是……天生异禀？”
秦岳感到神魂一阵摇曳，那甜腻香气和圣女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要撬开他的心神。他立刻固守灵台，灰寂之力在识海中微微震荡，将那异力驱散。
“圣女的问题，似乎有些交浅言深了。”秦岳语气依旧平淡，“若圣女邀秦某前来，只为探寻在下的私密，那请恕秦某无可奉告。”
圣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秦岳在她的精神压迫下还能如此镇定。她收回前倾的身体，慵懒地靠回椅背：“倒是个硬骨头。罢了，既然你不愿说，本圣女也不强求。”
她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可知，你身怀此力，乃是怀璧其罪？中土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若知晓你的存在，第一个要做的，恐怕不是招揽，而是将你擒拿、研究，甚至……彻底毁灭。”
“哦？为何？”秦岳顺着她的话问道。
“为何？”圣女冷笑，“因为‘寂灭’，乃是一切生灵之敌，是秩序的破坏者，是终结的象征。上古时期，此力曾险些倾覆整个修行界。那些自诩正道之辈，对此力的恐惧，早已刻入骨髓。而你，一个掌控了‘寂灭源力’的人，在他们眼中，与行走的灾祸无异。”
秦岳沉默，他知道圣女所言，并非全然的恐吓。墨守规的态度，以及那维护记录中的警告，都隐隐印证了这一点。
“那么，圣女阁下告知秦某这些，又是意欲何为？”秦岳抬眼，看向那双深邃的眼眸，“莫非巫蛊教，便不惧这‘寂灭源力’？”
圣女闻言，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轻笑：“惧？自然是惧的。但我南疆巫蛊之道，本就游走于生死边缘，与各种阴邪之力打交道。恐惧，有时亦能化为力量。”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岳：“比起恐惧，本圣女更看到的，是机遇。完整的、可控的‘寂灭源力’，乃是打开‘万蛊巢’，迎回我教圣物的关键‘钥匙’之一！”
万蛊巢？圣物？钥匙之一？
又一个“钥匙”！
秦岳心中巨震，面上却强行保持镇定：“圣女怕是找错人了。秦某并不知什么万蛊巢，更非什么钥匙。”
“是与不是，并非由你说了算。”圣女语气笃定，“源力在你身，这便是因果。本圣女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愿闻其详。”
“随我回南疆，入我巫蛊教。”圣女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我可保你平安，传你无上蛊术，助你掌控体内源力。待他日打开万蛊巢，迎回圣物，你便是本教第一大功臣，地位尊崇，享无尽资源。何必在此中土之地，如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朝不保夕？”
图穷匕见！招揽！
秦岳心中冷笑，说是招揽，与囚禁何异？去了南疆，恐怕立刻就会成为被研究的对象，所谓的掌控力量，不过是成为对方打开那“万蛊巢”的工具。
“圣女的‘好意’，秦某心领了。”秦岳缓缓站起身，“只是秦某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更无意背井离乡，前往南疆。”
圣女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那甜腻的香气也变得森寒刺骨：“你，拒绝本圣女？”
“人各有志。”秦岳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
空气凝固，无形的杀意在弥漫。秦岳能感觉到，门外那两名护卫的气息已经锁定了他，只需圣女一声令下，便会暴起发难。
良久，圣女眼中的寒意却又悄然散去，重新恢复了那慵懒莫测的模样。
“有意思。”她轻轻拍手，“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如此干脆地拒绝本圣女了。”
她站起身，走到秦岳面前，距离极近，那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进去。
“本圣女给你时间考虑。在离开这青云集之前，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黑气，轻轻点向秦岳的胸口，“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待本圣女失去耐心……”
那缕黑气在触及秦岳衣衫的瞬间，竟被他体内自行运转的灰寂之力悄然吞噬消弭。
圣女的手指顿在空中，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惊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那后果，你承担不起。”
她收回手指，转身不再看秦岳：“你可以走了。”
秦岳深深看了她背影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拉开房门，径直离去。
直到秦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圣女才缓缓转过身，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轻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寂灭源力……星宫传承……竟然齐聚一身……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青云宗……这潭水，本圣女便将它搅得更浑一些吧。”
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