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透过传音清晰地传递过去:“我问什么,你都会如实回答吗?”
虔夙的回应很快,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知无不言,仙尊请问。”
白渊紫眸中警惕之色未减,继续问道:“你费尽心思与我联系,究竟有什么目的?”
虔夙的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我记得告诉过仙尊,我对你……很感兴趣。”
白渊无语地皱起了那对好看的眉,心下腹诽:怎么在这魔界,一个两个都想“霸占”他?难道就因为他们是魔族,没去过天界,没见过世面?
还是“九尾仙尊”这个头衔本身,对他们就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他有些心累地抬手捏了捏挺拔的鼻梁,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感兴趣?我记得……你似乎是慕容璃小姐的未婚夫吧?”
传音那头,虔夙的气息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惊疑黎白鸢竟然会知道,这桩并不算特别广为人知的旧事。
虔夙顿了顿,才道:“我与慕容小姐的婚约,早已作废。敢问仙尊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探究。
白渊回答得倒是坦然认真:“慕容小姐来到凡间后,与我有过一些交集,关系还算熟络。”
提到慕容璃,他立刻联想到不久前为了寻找慕容璃,也冒险潜入魔界的挚友殷爵。
他不禁开始担忧起他们如今的处境,语气带着试探,追问道:“慕容小姐……她最近如何?”
虔夙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婚约作罢后,我便不再关注慕容小姐的动向,如今……也确实不知道她的近况如何。”
白渊显然不信。
慕容璃虽是私生女,但她的生父毕竟是魔界权贵中大名鼎鼎的魔帅。
在慕容璃负伤逃婚至凡间,与魔界失联近一年后,如今好不容易被寻回,这等消息定然早已在魔界的上层圈子中传遍。
更何况是身为皇室成员、身处权力中心的虔夙?他知道的只会更详细!
因为慕容璃的价值,从来就不在于她那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身份,而在于她那双万年难得一遇、拥有莫测威能的——“绯烬真瞳”!
白渊语气加重,带着不容敷衍的追问:“别骗我,你快告诉我实情!”
虔夙知道瞒不过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幽怨:
“唉……还以为仙尊主动联系我,会问些关于我的事情,没想到句句不离我的‘前’未婚妻?”他刻意加重了“前”字。
白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提醒道:“你说过,不会骗我。”
虔夙似乎妥协了,应道:“嗯,仙尊既然真心发问,我又怎能辜负这份真心?”
他话锋一转,“不过,关于慕容小姐的具体情况,魔帅府封锁了消息,不愿多透露,我确实未知全貌。但是……”
虔夙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一种引人探究的神秘感,“我知道一件跟慕容小姐有关,而且……很有意思的事情。”
白渊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追问:“是什么?”
虔夙故作神秘地低笑了一声,才缓缓道:“近日,有位‘偷渡客’,载着一叶扁舟,从归墟险地悄然进入了魔界。听说……他是从天界来的。想必,仙尊应该认识?”
白渊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想到了殷爵。他强作镇定,反问道:“你如何断定,他就与慕容小姐有关?”
虔夙没有拆穿他这假意的试探,顺着他的话哼笑道:“那人一踏入归墟的边陲之城,就开始四处打听慕容小姐的下落。因为他满身无法遮掩的灵气,以及与我们魔族截然不同的出众相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在感知到他身上残留的、属于慕容家族的微弱气息后,当地的民众便报了官。如今,官兵们正暗中跟踪着他,想放长线钓大鱼呢。”
他顿了顿,计算了一下,“算算时间,那人……应该快要抵达永燃城了。”
“永燃城?”白渊眉间微蹙。
虔夙笑道:“正是仙尊如今所在之处,魔界的首都。”他微微挑眉,语气带着玩味:“怎么?仙尊对此事……感兴趣了?”
白渊没有回答他这个的问题,自顾自地提出了最核心的请求:“你有办法……助我离开这里?”
传音那头,虔夙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含糊:“这个嘛……”
白渊心下一动,用了激将法:“之前你被萧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会……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吧?”
果然,虔夙被这话噎住了。
虽然隔着千里传音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但白渊几乎能想象到此刻虔夙脸上那无地自容的窘迫。
他轻咳了两声,讪笑道:“仙尊说笑了……之前那次,我不过是未动真格……若仙尊真心想要离开那里,我定当竭尽全力,协力相助。”
白渊沉默了片刻,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审视:“我能相信你吗?还是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虔夙闻言,先是哈哈笑了两声,随后,那笑声收敛,语气变得玩味却又透出一种奇异的认真:“仙尊,你要明白,放眼整个魔界,此刻能帮你的,只有我。”
白渊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虔夙回答道,声音压低了些许:“萧却阁下他……”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寝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竟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打断了这秘密的传音!
白渊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立刻掐断了与虔夙的千里传音连接。
他以为是侍女们准备好膳食来请他,但按理说,她们绝不敢如此无礼地直接推门而入。
他迅速起身,撩开内室与外间相隔的珠帘,大步走向门口。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瞬间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是萧却!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萧却!
那个一向霸道嚣张、仿佛永远睥睨众生的二阁下,此刻竟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地倚靠在门框上。
萧却那一头如火的红发凌乱地沾着暗沉的血污和尘土,几缕发丝被干涸的血块黏在额角脸颊。
原本华贵的玄色锦袍多处撕裂,破损的布料下,是无数道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些甚至还在汩汩地向外渗着鲜红的血液,将他身下的地毯染红了一小片。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急促起伏,每一次呼吸似乎都牵扯着身上的剧痛,让他英挺的眉宇紧紧拧在一起。
脸色是失血过多的苍白,连那总是带着桀骜不驯笑意的嘴角,也无力地抿着,唇边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
然而,即使伤重至此,他那双翡翠绿色的眼眸,在抬起的瞬间,依旧如同受伤的猛兽,带着不屈的野性与凌厉。
他高大的身躯因为脱力和疼痛而微微颤抖,却仍强撑着不肯倒下。
仿佛一座饱经摧残却依旧不肯倾塌的山岳,充满了破碎感,却奇异地未曾失去那份根植于骨髓的力量与傲气。
白渊惊得瞪大了紫眸,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伸手搀扶住萧却摇摇欲坠的身体。
当他的手触碰到对方冰冷染血的衣袖,看清那近在咫尺、触目惊心的伤口时。
止不住的关切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你没事吧?!怎么会弄成这样?!”
萧却颤抖地抬起头,那双因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翠绿眸子,在接触到黎白鸢依旧洁净无瑕、仿佛不染尘埃的容颜和杏黄色衣袍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他像是生怕自己身上的血污和狼狈玷污了这份美好,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脱离黎白鸢的搀扶。
可那强撑着回到宫殿、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身体,在确认黎白鸢依然还在这里,仿佛在“等待”他归来的这一刻,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断裂。
那支撑着他的最后一股气力,也随之消散。
下一秒,在白渊惊愕的目光中,萧却高大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直直地、沉重地向前倒去。
“砰”地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