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语，都是来的路上就打好了腹稿的，哪怕对着蓝徽这种活阎王，也可以侃侃而谈。
果然，蓝徽就听住了。
看他沉吟不语，李泽玉一紧张，还上了一把价值：“我从我爹爹、我二叔日常闲谈处知道，能进六部的，甭管是小小主簿还是中腰部的侍郎、掌司，都是要么显赫家世里的能干子弟，要么过千军斩万马的自科考出身，十几年寒窗苦读的。正是年轻力壮为国效力的时候，如果因为一个小小的饭食让身子亏损减了阳寿，不光是他本人无福，也是家国亏损啊。”
手里把玩着拇指大的茶杯，那茶杯颜色色如雨过天青，碧盈盈，润如玉。跟蓝徽修长白皙的指腹交相辉映，好看到极点。
眼见李泽玉看呆了自己，蓝徽方才低笑：“家国亏损……真是个好理由。李二姑娘，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啊。如果你是男子，保准是皇台底下一支神笔。”
李泽玉脸上发烧，坐正了身子，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上，做庄严状：“蓝大人，请不要调笑我！”
蓝徽见小姑娘发急，也自觉孟浪了些。垂了垂眸子，道：“你想得倒是挺轻松，但有没有想过，那六部巷人来人往的，看着谁都能够随意进入办事。实际上外松内紧，闲杂人等不得轻易乱走。哪怕是正经办事的，走错了司门，也得被人拿住了细问？你送吃食入内，自然不可能用读过书的秀才郎，那些粗鄙小子，跑腿闲汉，如何进得高门之内？”
这个细节，李泽玉早就考虑好了。她不慌不忙的道：“我不知道蓝大人日常是如何吃穿出行的。可能有小厨房随时伺候着，饿了渴了，新鲜现做，香喷喷的送到小饭桌上……”
蓝徽眸子黯了黯……饿了。
少不免抬眼看她脸，转移注意力。
李泽玉说：“但有没有一个可能。六部门口，都有护门小队。有足够的人手跑腿。只需要把匾食送到门口，附上签子，即可转达。更何况，许多大人，本身是带着随身伺候小厮来上差的。点了匾食之后，约莫了时辰，让小厮再跑一趟。口味也强许多。”
蓝徽道：“既然有了小厮伺候，为什么不让小厮自己外出采买？”
李泽玉回：“这里三条街都是大酒楼，没有小食肆。做大席大菜的师傅和做家常小菜的师傅，是两种师傅。这边出品可以吃大餐取乐应酬，没法当牛马餐日常食用。如果跑到三条街外去买一饭两菜，大人，换了你，你愿意吗？”
蓝徽打开折扇，掩住半边面孔轻摇：“果然思虑周全。门面有什么要求？”
李泽玉毫不犹豫道：“第一，不必很大，但后厨要足够干净。家用三眼灶不够，最少得双排八喜才行。一半炖煮，一半炒菜。第二，院子里必须有好水。不俱活泉还是水井。第三，离六部巷足够近，也足够容易辨认。第四，离菜市也不能远，要能跑车子，最起码是双轮板车。有了这四条，就够用了。”
蓝徽道：“水井倒也罢了。如今六部巷附近人烟稠密，泉水怕是不适合食用。”
李泽玉也不藏私，道：“我早就想到了，可以通过建设净水间来净化活水。泉水引入之后，分三层沉淀。第一层粗石，过滤了泉中死鱼死虾，水草枯枝；第二层粗砂，过滤细小杂质，让泉水清澈；第三层是我从古书中看到的七层过滤砂层，粗细不等，最要紧含一层炭粒。这样过了三道净水池的泉水，就跟上好井水无异了，可以用于烹饪食用。”
蓝徽轻笑：“小姑娘想法真多。那你打算给多少租金预算？”
“那得看行市价了。横竖，我自己心里是有一个价位的。如果达不到这条线，我就不租嘛。达到了，别的事情再慢慢做。”李泽玉说到这里，忽地微微一笑，“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一场游戏。最要紧的是好玩。不然的话，我干嘛吃那活罪？！”
蓝徽又扬了扬眉毛：“你要玩，这个季节，戏耍游乐，风筝纸鸢，拆字猜枚，簪花斗草，哪样不是玩？哪儿有你这么玩法的？拿银子往水里扔？”
李泽玉笑眯眯的：“不是啊，兴许能挣钱呢？一边玩，一边挣钱，那不是双份快乐？您说的那些玩意儿，我也想玩，两不耽误啊。就是一件事情，您如果试试看，那就有五成机会。如果您试都不试试，那就连五成机会都没有啦！”
蓝徽问：“奇怪。你看过《孙子兵法》？”
对面顿时一脸空白：“没有。我没看过。”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蓝徽反倒是笑了：“想来世间大道，殊途同归。是我着相了。”
嘀咕低低小小的，李泽玉没听见。蓝徽自己却很清楚地意识到，跟这小姑娘聊天，能给自己启发。倒是应该投桃报李一番，就道：“在八仙楼后面，有一处所在，应当合你心意。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算是……”
顿了一顿，道：“算是，对你送我生辰礼物的回礼了。”
李泽玉一呆：“你怎么知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李二姑娘。你可真实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子，一旦被刑讯，活不过半天？”
李泽玉才意识到自己一下子被蓝徽套了话，红温了：“蓝大人，好没意思！”
蓝徽掩了掩嘴，压下了嘴角：“别生气。你一番好意，蓝某感谢你。那你现在要不要去看看那院子？”
去，干嘛不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蓝徽说话没什么礼貌，他的院子却结结实实地长在了李泽玉心巴上。
“门口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这院子阳光好好，可以晒菜干、肉干……天冷了，做个五花肉焖菜脯，美滋滋。灶屋肯定要改，还要加俩大烟囱，不然熏到自己就不好了。”李泽玉成了快乐小狗，屋子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边走边盘算边叨叨，安排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