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瓜，是大概一天之后，李泽玉在赵嬷嬷处听来的。
“半年前，林大爷的首饰铺子还开着。出了以假充真的事，被苦主告上了官府。二老爷去帮他平事，不免要喝个酒什么的。”赵嬷嬷知道李泽玉不光是为了八卦，还是为了学习见识才打听，所以说得格外详尽，“那天回家晚了，路上遇到晓丽。那时候晓丽是东府厨房里的短工，是东府厨房的胖嫂的远亲。晓丽给二老爷熬了醒酒汤。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李泽玉没想到事情起因竟如此简单：“就一碗汤？”
赵嬷嬷道：“好姑娘，爷们在外面打拼半点不容易的。何况还有求于人那会儿。得喝多少酒。”
李泽玉不吱声了，心中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和家里人不懈努力，稳住了侯府下坠的趋势。
否则的话……过几年，就该轮到李诚李泽凯，没完没了的喝这种憋屈酒了。
赵嬷嬷哪里知道她思潮起伏的，继续道：“晓丽人长得姿色平平，但有一点好处，皮肤白屁股大，一副宜男相。又做一手好菜，把二老爷狠狠笼络住了。恰好过年前后家里事多，今年来拜码头的人也特别多，大老爷二老爷都没几天在家的。大家谁也没留意到二老爷的动静。”
李泽玉道：“奇怪，拜码头多的是找父亲吧。怎么连二叔也扯上了？”
赵嬷嬷摇头：“那我可就不懂了。”
李泽玉要知道的大概知道得差不多了，就又问：“那，她到底几个月了？”
未婚姑娘落落大方的，倒是叫赵嬷嬷不大习惯。还好这段日子赵嬷嬷被李泽玉调理得观念已有所变化，也就是不大习惯罢了，见问起来，就回：“说是四个多月了。那日来府里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动，这两天能觉得孩子在肚子里动了。”
李泽玉也不大清楚动不动的区别，凭着常识知道，那是从一团细胞变成了一个生命了。她叹道：“既已能动，自然不能随意打掉。反正我们家也不缺这个饭碗，能多添个小宝宝，也是好的。”
——当然，那是李泽玉自己的想法。
也是大房人的想法。
然而林氏不这样想啊。
她先是跟李谦哭诉了好几场。一开始李谦还心怀愧疚，要钱给钱，要陪伴给陪伴，风花雪月的。但哭的次数多了，李谦就不耐烦了。
那日李谦发了俸，买了两样细巧绫罗回家。先是把贵的提花绫送了林氏，然后粗糙点的平针光面缎子，就给了晓丽。谁知道他前脚去给李母请安，请完安后脚回来，抓到了林氏的大丫鬟锦绣从外头回来。拿住了一问，是送那匹提花绫给岳母老太太……
李谦就很生气，“说了少跟那窝白眼狼来往。这伤疤才好又忘了疼！”
直接脚步一拐，去了晓丽的院子。
然后再也没回过林氏这边。
“所以，现在他们的老城门失火，你这条池鱼遭灾？月例没发，得你问了才发。换季衣服没裁，得你去催了……裁缝还没来。还不能问，一问，她就眼泪汪汪的。”李泽佳皱眉，“那不行啊。瑜儿，要不跟祖母说一说？”
她们姐妹三个，正在园子里吹风。
乍暖还寒的时候，大家却都不乐意呆在屋子里闷着了，在假山亭子里居高临下望远，亭子的隔板装上了，当了风，脚下有脚炉，怀里有手炉，裹得严严实实的，三个小鼻尖，冻得粉粉的。
李泽瑜说：“说了有什么用。之前说过一次，祖母只是叹了口气，让人从小厨房里给我送了三天饭。第四天她就过来了，也没有打骂，就是哭，哭就连我也不站在她身边了。她一哭，我就心软。就停了。”
李泽玉忍不住道：“停了然后就饿了你肚子呗？”
李泽佳嗔怪道：“玉儿！”
李泽玉给面子，不吱声。李泽佳牵起了李泽瑜的手，说：“你也别委屈自己。衣服好办，过两天直接跟我们去布庄里，要多少套尽管做去。吃的，就到我们小厨房吃炒菜，不过多走几步路，眼看春暖花开了，怕什么。我们又不是那种美人灯儿，风吹吹就坏了。”
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着李泽瑜，却听见一片忙乱喊叫，在东府那边地上远远传过来。
“快，快请大夫！请示夫人！”
“见红了见红了！”
上辈子千年老病号李泽玉反应最快，霍地站起来：“快，去请祖母。晓丽姑娘的肚子不好了！二婶不行的，快绕过去！”
李泽佳其次，严肃道：“交给我！”
出乎意料地，李泽瑜主动开口，怯怯的：“我，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李泽佳李泽玉都惊讶了。李泽玉不知道怎么照顾妹妹，就跟李泽佳道：“姐姐，交给你。我先去看看晓丽姑娘！”
“好。”李泽佳说，“你知道该去哪里？”
伸手指了指亭子外面，李泽玉道：“当然啦。我们这儿是高处啊！正好今天木茉跟着，她能帮得上忙！”
刚才动静闹起来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第一眼扫向了发出动静的方位了！
于是再不废话，李泽玉带着木茉，再唤人去请赵嬷嬷，直奔东府后院。
晓丽被门槛绊倒了，当场见了红。
“好疼……我肚子好疼……”
“大夫呢，怎么还没有大夫……”
“救命，救救我啊……”
李泽玉飞奔赶到，看到两个东府里的下人正要扶着晓丽往外走。赶紧阻止：“别别！不要动她！木茉，你快去看看！”
木茉早就奔上去了，看了脉搏舌头，说：“没事。就是颠着了。不能走路，来个春凳，把她抬进去。躺一会儿，喝点糖水就好。”
她的话一出来，原本慌乱的东府下人定了。
有个人道：“既然是二姑娘拿的主意。那必定是没错的。赶紧照着办！”
看到晓丽吓得直哆嗦，李泽玉握着晓丽的手：“别哭。没事的。人又不是豆腐做的，很坚强。哪儿能摔一摔孩子就没了。”
她的手暖呼呼的，骨头虽细，然而有力。握住了她的手，晓丽冷静些了，她并不认识李泽玉，很是迷茫地盯着她问：“你是谁？是观音菩萨派来救苦救难的龙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