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玉早就料到有此一问,对穆夫人说:“母亲。你一会儿看着听着就好,只要你全程站我这边,过后你就知道了。”
穆夫人满腹疑窦,点头道:“那是自然。哪儿会有奴才跟女儿对着干,我还出手帮奴才的道理?就算是陪嫁过来的都不行。”
然后跟计令才家的一模一样的叨咕:“这个伏志远家的,真是,平日看着老实本分的。谁知道一来就拉了坨大的!”
李泽玉暗暗好笑,飞快地勾了勾唇角之后,调整神色,“其实很大可能,祖母会让您在一边看着,不许发话。她怕你护着我。所以,顺着她老人家就好。”
穆夫人噗嗤的笑了:“你又说孩子话了。子不教父之过,绕不过我的。没事,有挂落,母亲和你一起受着就是了。再有什么别的,玉儿你受了委屈的话,母亲回头补偿你。”
李泽玉笑而不语。
进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李母居中而坐,居高临下。
底下软毯子上,跪着伏志远家的,肩膀一抖一抖地,哭得泪人一般。
见到了李泽玉和穆夫人并肩进来,李母沉沉的脸皮跳动着,抬起了眸子,很不高兴道:“一天天的,就不能让我省省心?是要把老太婆气坏了,早点下去见老国公呢?”
穆夫人带着李泽玉行礼,请安:“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息怒。”
“息怒?玉儿,我总以为你性子改了,乖巧了。没想到是死性不改的!一上来就给老太婆气一场大的?!”李母气得脑瓜子嗡嗡的,直揉太阳穴。南珠忙绕她身后去,给她揉按推拿。
李母脸色好些:“穆氏,你在旁边坐着。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要亲自教导玉儿,怎么为人主子,怎么为人处事!”
跟李泽玉预料的一模一样?!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穆夫人瞳孔剧震!!!
飞快瞥了李泽玉一眼,见她一切如常,于是穆夫人也就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旁边。
李母曼声质问:“玉儿。你知道祖母要怎么教你?”
李泽玉不说话,眼睛落在地上趴着的伏志远家的身上,突然之间,气沉丹田,一声断喝:
“笑什么笑!?抬起头来!”
一嗓子用出了全部力气,伏志远家的肩膀不抖了,趴在地上。
李泽玉过去就是一脚:“主子叫你也不抬头!反了天了!!”
卡皮巴拉发起火也会蹬腿的!
伏志远家的猝不及防,把她踹了个王八脚朝天,所有人都看到她脸上尚未褪去的笑意。她吃了桶,赶紧翻身爬起,连连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老太太,请为老奴做主啊!”
李母怒道:“李泽玉,你要干什么?!寿安堂这儿,轮不到你发脾气!!”
李泽玉指着伏志远家的,道:“祖母。她说话在哭,脸上在笑,你没见到么?跑到您面前来搬弄是非,是要借着您老人家为难孙女,把您当刀子使呢!这种奴才,我踹她一脚,就已经是便宜她了!”
李母蛮横道:“把我当刀子又怎么了?我愿意。我难道想要护个奴才,还不行了?嗯?”
李泽玉说:“当然可以。祖母怎么样都可以!哪怕是听了这个奴才的话,要把我许给成思杰那恶霸呢。对不对?祖母,你念旧情,是您有情有义,宅心仁厚。但还有句话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伏志远家的趁着送梨花送梨子来巴结您,图的就是要给她真正的主子做事!”
“而她真正的主子,是——成家!!”
穆夫人大吃一惊:“什么东西?!”
李母不假思索:“我不信!”
别的人,早就被震得一愣一愣的,满屋子会喘气的大木桩子!!
“小姐——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赵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朝着李母、穆夫人分别磕了三个响头。哆嗦着喘粗气,话都说不上来,手里动作却是半点不慢,抖抖索索的把一个包袱朝地上尽情一倒!
一堆金银饼子之外,还有带着成家绣纹的真丝帕子,成家当铺的当票……
以及在最底下压着两张条子,上面殷红的手指模,格外显眼。
伏志远家的慌了神,想要去抢那条子,被淳子挡住了。——练家子的淳子,无论身法、反应都比一般人强许多。
“臭丫头,你走开!!”伏志远家的凶狠乱叫,上前就打!
淳子躲闪着,克制着,不还手。
伏志远家的狞笑:“我背后可是老太太!老太太离不了我!你们都奈何不了我!!!”
李泽玉捡起条子,当众念出:“兹有伏志远,欠胜利赌档纹银三千两。利三分。半年内还清。如有食言,砍一指。落款,伏志远,罗胜利。……逾期一次,逾期两次……好家伙。逾期三次之后,这是连本带利还清了?成思杰直接帮你还的吧?然后把借条拿回来给你了?看这日期,也就是上个月才还的,按照成思杰做事拿捏到尽头的性子,怕是前两天才把条子送过来。所以来不及销毁吧?”
她一字一句说着,寿安堂里,死一样安静。
伏志远家的道:“姑娘,那是我们家的家事。又不曾偷抢,你揭出来赶尽杀绝,何必呢?”
李泽玉说:“呵呵,不曾偷抢。都赌到这份上了,偷抢不就是迟早的问题?”
李母说:“不对。玉儿。不能用还没发生的罪过来套下人。否则的话,如何对得住咱们家慈善治家的祖宗遗训?”
李泽玉淡淡的看着李母,说:“伏志远确然是赌博而且不偷不抢。但。她暗地里在成全成思杰图谋孙女儿的计划。祖母,她是不是经常跟你说成家的生意做得多大?”
“是不是经常带点小玩意儿给您,说是成家娘儿仨孝敬您的?——比方说,这些丝帕,过段日子,也必将要送到您手里来了吧?”
“是不是经常跟您说,成家如今多得上头欢心。不说成思茵独得了顾蕴桥的宠爱,就连成家也恢复了皇商身份,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叫你放下之前的恩怨,朝着前面看,让我嫁入成家?”
李母的方寸乱了,原因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事——全部都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