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毛宽心笑道:“姑娘做事稳妥。这位姑娘跟在李姑娘身边,也做事周全,难得的是人还这么点大。阿弥陀佛,当真是公侯府内,能人辈出,深不可测哇!”
大家都被他夸得笑了起来。
在历史上没有明确记载的大昭朝,跟盛唐相差无几。在那时,大城市里的房屋买卖手续已非常完备,需要专门的牙行中人做三方见证,盖上印信并写明交易过程。
以免过段日子交易中的某一方反悔骂娘。
李泽玉贵为国公府二姑娘,请来的,自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中人,姓钱,攀谈起来,这位钱中人还有姻亲兄弟在京兆尹当中做田亩师爷,难怪对律例条文信手拈来,写起见证文书也是挥洒自如。
很快写好了一式两份的见证文书,李泽玉因为那十二块古墨市价高昂缘故,又多加了一百两白银,合共十二片金叶子外加六百两白银,这些钱够钟二毛回乡下去,下半辈子都过上十分富足悠闲的生活了。
钱中人赞不绝口:“买家压价我就见得多了,买家主动抬价的,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姑娘做事干脆敞亮,日后定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而来。”
“李姑娘是真的好。跟外头的浅薄女儿家,完全就是两样。是我钟二毛有运气,临老了,给老祖宗留下的产业找了个好归宿。”钟二毛也很高兴,提起手指正准备落款按印。
门外一黑,闯进来两个大汉!
“老爹,快住手!”
“爹爹,你被人做局了!!”
大汉一左一右,架起钟二毛,力气大到,几乎把钟二毛的胳膊给撅折了。钟二毛痛叫:“你们干什么?!”
当中年纪大,个子高,块头壮的那个,仇视着李泽玉:“国公府有钱了不起啊!趁着我爹年纪大了老糊涂分不清好赖,拿点儿小恩小惠就想来买我们家祖传的铺子!我告诉你,我们不卖啦!”
另一边应该是他弟弟的人,一叠连声附和着。
钱中人听着一下子急了,“买卖自愿,统统都说好了,怎么就反悔了呢?!你们可不兴这样子的啊!”
钟老大满脸横肉,跟个猛张飞似的,浓眉一皱,就愈发像:“你什么东西,分明就是跟那女人一伙做局坑我爹的!快滚!”
猛地挣开了钟老大的桎梏,钟二毛跑到了朱砂印台前面,怒目看着两个儿子:“你们亲爹肺痨病,病得要死了。你们看都不看一眼。今天看着亲爹要卖铺子了,倒是想起来分一杯羹了!这特么就是好儿子!姑娘,我不要钱了,铺子白送给你,决不便宜了这两个不孝子!”
说着,抄起桌上的毛笔,在文书的数目字上打了俩大叉叉,画了个圈圈,把笔一掷,伸出大拇指去摁朱砂盒子。
钟老大急了眼,扑上去要故技重施,拧开亲爹。淳子和桐雨一左一右上前,一个使出“四两拨千斤”的路数,轻轻巧巧借力打力,把钟老二推开。另一个简单粗暴飞腿踹,把钟老大直接从铺子里踹出门外,摔在街道路中间!!
钟老大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叫了没两声,旁边多了一行人。他一眼看到那裙摆,也不叫了,也来劲了,翻身跪着,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边磕头边说: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给小的们做主啊!!这国公府二姑娘好凶,纵容下人动手,欺负我们良民老百姓啊!!!”
那大嗓门,满大街都能听见。
萦绕在诗书街上空。
李泽玉透过铺门口一看,一阵恍然:“原来是你。”
原来,钟老大口中的王妃娘娘,不是别个,正是南宁郡王妃,成思茵。成思茵也是早有准备,款款来到李泽玉面前,说:“玉儿,好久不曾见面。怎么你还下作起来了,欺压良民,霸占铺子的事也做得出来?小小年纪的不学好,还像话吗?”
旁边好多不明真相的人,就围拢过来了。
鄙夷的,轻蔑的,看热闹的,什么眼神都有,
成思茵看着李泽玉,一段日子不见,她憔悴了许多,下巴尖了,很是妩媚,也很是恶毒。眼底不安分的光芒强盛了许多,看起来,带着某种急切。
她看着李泽玉,又是居高临下的微笑。
步步上前,来到钟二毛跟前,假惺惺的道:“老人家。您好啊。”
钟二毛显然不认识她,蒙圈:“您是?”
钟老大说:“爹,她是当今皇上跟前第一得用的南宁郡王的爱妻,王妃娘娘千岁!你不是说我和弟弟不来看你么,天晓得,我们可真的是六月飞霜一般的冤枉!我们之前把所有积蓄都留给你治肺痨病了。哥俩独自个出门找活路,那时候大冬天的,连挑粪都没有人要我们!我和弟弟差点儿冻饿而死,是王妃娘娘路过,好心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在二门上当个看更值夜的,才活了下来!”
中老二接着说:“对啊!这会儿又是王妃娘娘亲自派了身边人来,提醒我们,说咱爹家里最近有可疑的人进进出出,怕是想要图谋古墨和铺子。我们连忙赶回来,老天有眼,可算是赶上了!”
说到这里,钟老大猛地转向了李泽玉。
原本看样子,是想要张口骂人的。
猛然想到李泽玉也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于是眼神变得清澈,转而卖惨。
往地上一坐,扯着嗓门嚎:“国公府的姑娘欺负我家不认字的老爹……我们哥俩好惨啊,没几天好日子过,一片孝心,还被老爹误会。我们真的是尽力了,什么都给了老爹了,实在不是不给老爹治病啊!!我良心可鉴的啊!!”
哭喊了一会儿,又开始扯娘:“娘!娘你在天上看到了吗?当年你和爹爹两个眠干睡湿地看好的铺子,就这么守不住了啊!!娘,你在九泉下有灵性的,就好生保佑下我们父子仨吧!!”
七尺男儿流眼泪,好多街坊都是第一次见,并且大为震撼!!
看钟老大钟老二哥俩抱头痛哭,好多围观路人,恻隐之心大动。有些比较仗义耿直的,就忍不住冲李泽玉开口了:“姑娘,那就是你不对了。那么大一间铺子,怎么就值几百两银子?那不是占便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