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包裹着男人的藤茧被数根主藤蔓拽动,连同压住他腿的横木一起,被平稳地从土石堆里拖拽了出来,轻轻放在了墨宁轩他们脚边。
做完这一切,藤茧顶端裂开一道口子,像花瓣一样绽放,露出了里面昏迷不醒的官差。
他身上的伤口,甚至没有因为移动而沾上更多的泥污。
杨淑玉一个箭步冲上去,也顾不上脏污,手指立刻搭上了那人的颈动脉。
“还活着!脉搏虽然弱,但很平稳!”
她惊喜地喊道,随即立刻俯身,开始检查那条被压住的腿,口中飞快地道。
“小腿骨折,是闭合性的,还好还好……”
而救援,并未停止。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案例,墨清楠的动作越发熟练。
她小小的身子站在那片狰狞的塌方前,就像一个无声的指挥家,挥动着看不见的权杖。
一时间,塌方现场上演了极其魔幻的一幕。
“沙沙……沙沙沙……”
无数藤蔓在土石堆中穿梭、挖掘、包裹、拖拽。
它们时而如最锋利的矛,刺入坚硬的泥石缝隙;时而如最温柔的手,拂去伤者脸上的尘土。
一个又一个绿色的“藤茧”被从地下拖出,像流水线作业一般,被整齐地摆放在空地上。
墨宁轩、杨淑玉和殷素三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撼,变得有些麻木了。
不,不是麻木,而是一种全新的、更加深刻的认知。
他们下意识地分工合作。
墨宁轩负手而立,沉声指挥着。
“楠姐儿,这个往左边放,给你娘留出救治的地方。”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等能力,若用在战场上,平地起城墙,瞬间造沟壑,是何等恐怖?
若用在农耕上,催生粮草,让荒漠变良田,又是何等功德?
上天将这样的女儿送到他身边,究竟是何用意?
殷素则手持木棒,一言不发地站在高处,那双在黑夜中依然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她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为这堪称逆天的救援行动护法。任何可能出现的野兽或是意外,都休想靠近孙女一步。
而杨淑玉,则成了最忙碌的人。她跪在泥地里,裙摆早已被泥水浸透,可她浑然不觉。
每当一个藤茧打开,她就立刻扑上去检查伤势,进行最紧急的处理。
“这个肋骨断了,呼吸很弱!夫君,帮我把他侧过来,防止断骨刺入肺腑!”
“这个头部有伤,快,扶正!别动他的脖子!”
“这个失血过多,得想办法……楠姐儿,能用你的叶子先包扎一下吗?越大越厚实越好!”
“好!”
墨清楠应了一声,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她小巧的下颌滴落在泥土里。
同时操控这么多藤蔓进行如此精细的作业,对她的精神力消耗极大。
脑海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一阵阵发晕。
但她只是死死咬着牙,继续坚持。
一个,两个……八个……十二个……
当第十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生命光点被藤蔓包裹着拖出来时,墨清楠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墨宁轩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楠姐儿!”
“爹,我没事。”
墨清楠靠在父亲怀里,喘了几口粗气,小脸白得像一张纸。
她抬起头,用精神力最后扫了一遍那片塌方,轻声道。
“爹,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那些微弱的生命光点,已经全部被她转移到了外面。
她正准备调动最后的力气,将那些已经没有生命特征的遇难者遗体也弄出来,入土为安。
“等等。”
墨宁轩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他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深沉与锐利,看了一眼那片狼藉的塌方,沉声道。
“楠姐儿,不能再动了。”
墨清楠一愣。
“李贵已经去驿站搬救兵去了。”
墨宁轩语速极快地分析道。
“若是救兵明天赶到,费尽力气挖开塌方,却发现下面一具尸体都没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我们又该如何解释?”
殷素也走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十几个伤员,接话道。
“还有这些人。我们总不能说,是他们自己从山石底下爬出来的吧?睡了一晚上,人就自己出来了,这事说不通,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麻烦。”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老太太的思绪已经完全回到了一个沙场老将的冷静和周全上。
孙女的能力是墨家最大的底牌,绝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
杨淑玉也反应了过来,担忧地看着女儿。
“是啊,这事太大了,传出去,楠姐儿会有危险的。”
墨清楠瞬间明白了。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末世的思维是解决问题,不留后患。
但在这里,人心的复杂和官府的规则,才是更大的麻烦。
她想了一下,脑中迅速形成一个方案。
“我有个办法。”
她挣开父亲的怀抱,再次走向塌方。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她的小手对准塌方侧面一块巨大的、斜插在地里的岩石。
“沙沙……”
无数藤蔓再次钻出,但这次它们没有去搬运巨石,而是在巨石下方飞快地挖掘,泥土被迅速掏空,形成一个不小的洞穴。
接着,又有藤蔓将洞穴内部的碎石清理干净,甚至用粗壮的根系加固了洞穴的顶部和四周,确保它不会垮塌。
一个隐蔽而安全的临时避难所,就这样形成了。
“爹,娘,祖母,可以把他们放进去。”
墨清楠指挥着几根粗壮的藤蔓,将那些经过杨淑玉初步处理的伤员,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送进了洞穴里。
在将最后一个人送进去之前,墨清楠伸出小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柔和的绿光,轻轻按在了那人的胸口。
木系异能的治愈之力缓缓注入,稳住了他岌岌可危的生命体征。她依次为每个人都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治疗,确保他们至少能撑到明天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她小手一挥,洞口的藤蔓迅速缩回,同时带动着大量的泥土和碎石滚落,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极其隐蔽的通风缝隙。
从外面看,这里和塌方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
“我做了伪装,”
墨清楠虚弱地解释道。
“看起来还被埋着,但只要有人从这个位置往下挖,用不了几下,就能发现这处空地。”
既救了人,又做得天衣无缝,为明天的“救援”留下了完美的舞台。
墨宁轩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眼中是无尽的骄傲和心疼。他将女儿一把抱起,用自己的外袍将她裹紧。
“好,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