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反对,大步走到了驿站外的空地上。
几个黑衣人正站在这里等着他们。
黑衣人向领头的黑衣人行礼后,站到了领头的身后。
李贵哈着腰跟在后面,那张平日里满是横肉的脸,此刻堆满了谦卑的笑容,三角眼里闪烁着精明又畏惧的光。
“大人,不知您是?”
领头的黑衣人轻撩纱帘,一张熟悉的脸暴露在李贵眼前。
“钱侍卫长,原来是您,不知您深夜到此,有何吩咐?”
李贵立马躬身谄媚道。
“吩咐?”
黑衣头领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李大人,我们这么远赶来这里,就是想问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贵脸上的笑容一僵,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汗。
“钱……钱侍卫长,这……这……,出……出了点意外。”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们刚在路上遇到了山体塌方,队伍……队伍损失惨重。”
“我问的不是这个。”
黑衣头领打断了他,声音陡然转冷。
“墨家的人,死了没有?”
李贵一个哆嗦,差点跪下去。
“没……没死。”
他硬着头皮回答,急忙解释道
“不过大人您放心!虽然他们命大躲过一劫,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加上死了那么多人,士气低落,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小人保证,不出十日,定能寻个机会,让他们一家子‘意外’死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
“十日?”
黑衣头领的语气里透出浓浓的不满。
“主子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你。这次让你来办,就是看你心黑手辣,没想到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是是是,是小的无能!”
李贵点头如捣蒜,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主要是那墨宁轩着实狡猾,身边还有个老不死的婆子,听说是战场上出来的,身手不凡,小人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啊!”
“废物!”
黑衣头领骂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丢到李贵怀里。
“这是‘七日绝’,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但若混入饮食,则七日后才会毒发,发作之时,与突发恶疾无异,便是最好的仵作也验不出端倪。该怎么用,不用我教你了吧?”
李贵如获至宝般将瓷瓶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露出了残忍而贪婪的笑容。
“明白!小人明白!多谢大人赐药!请大人和主子放心,七日之内,墨家必亡!”
“办好了,去封宁城找张管事,他会把剩下的银子给你。”
黑衣头领冷冷地说道。
“办砸了,这瓶药,你自己留着喝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带着手下调转马头,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李贵站在原地,直到马蹄声彻底远去,他才直起腰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回头望向马厩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阴森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墨家一家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树上,墨清楠的小脸一片冰冷。
而她身旁的墨宁轩,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宁安郡主……
好一个“七日绝”。
好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身旁同样面无表情的女儿,心中的杀意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
他伸出手,再次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顶,动作轻柔,声音却冷得像冰。
“楠姐儿,看来……有人想让我们一家死在路上啊。”
…………
李贵拿着毒药回到驿站房间后,一改方才在黑衣人面前的谄媚嘴脸,脸上的横肉都因后怕而微微颤抖。
他关上门,背靠着粗糙的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带着酒臭和冷汗的酸味,在这间狭小憋闷的上房里弥漫开来。
他摊开手掌,借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死死盯着那只小小的瓷瓶。
“七日绝……”
他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舌头都有些打卷。
这玩意儿可比他以前用的那些蒙汗药、巴豆霜厉害多了,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办好了,封宁城张管事会把剩下的银子给他。
办砸了,这瓶药,他自己留着喝。
一想到黑衣头领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李贵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搞砸了,对方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和墨家人一样,“意外”死在路上。
这差事,是富贵,也是催命符。
他愁眉不展地在屋里踱步,脚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吱呀”作响,像是在为他此刻烦躁的心情配乐。
这药要如何下才好?
钱大人的意思很明白,宁安郡主要的是墨家人的命。
山体塌方那一下,队伍里已经折损了近二十号人,这要是再出岔子,别说他没法跟上头交代,光是这人数对不上,就够他喝一壶的。
所以,这药绝对不能下在流放队伍统一的饭食里。
那一大锅糙米糊糊,所有人都盯着,谁多吃一口,谁少喝一汤,都一清二楚。
他要是敢在里面动手脚,第二天倒下的就不是墨家一家,而是一整个队伍。
到时候,他李贵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娘的!”
李贵烦躁地骂了一句,一脚踹在桌腿上。
桌子晃了晃,上面的茶壶盖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单独下毒?
李贵脑子里闪过墨宁轩那张看似温和却总带着几分审视的脸。
还有那个墨家老太婆,眼神像刀子似的。
这家人精明得很,一路上看似配合,实则处处提防。
自己要是无缘无故给他们送吃的,不等于直接告诉他们“饭里有毒”吗?
李贵越想越头大,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抓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这事儿,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一个让墨家人心甘情愿,或者说,是不得不吃下这“特供”饭菜的法子。
“头儿,您还没睡呢?”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是跟着他混的差役三子。
“滚进来!”
李贵没好气地吼道。
门被推开一条缝,三子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小壶酒。
“嘿嘿,头儿,我看您心烦,给您弄了点酒解解乏。”
三子把酒放到桌上,眼尖地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
“哎哟,这是怎么了?”
“少他娘的废话!”
李贵瞪了他一眼,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下去,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三子是他的心腹,有些事倒也不用瞒着。
李贵抹了把嘴,压低声音问道。
“三子,我问你,要是你想让人吃点独食,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得用个什么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