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奎也瞪圆了双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之前想要打劫的,究竟是一群怎样恐怖的存在。
“跑!快跑啊!”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声,这声尖叫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残存的山匪和黑衣人彻底崩溃了,他们丢盔弃甲,连滚带爬,脸上挂着鼻涕和眼泪,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片已经化为魔域的森林。
可他们跑得掉吗?
墨清楠依旧端坐在父亲温暖而坚实的臂弯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轻轻地、缓缓地,将自己的小手虚空一握。
命令,已然下达。
顿时间,整片林地都活了过来。
奔跑中的山匪只觉脚下一紧,低头看去,不知何时已有坚韧的树根破土而出,死死缠住了他们的脚踝。
他们惊叫着摔倒在地,随即,四面八方更多的藤蔓便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一拥而上,将他们从头到脚捆得结结实实,然后高高吊起。
“啊!救命!放开我!”
“鬼啊!山神爷爷饶命啊!”
惨叫声、求饶声、哭喊声响彻林间。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除了那些被打晕或杀死的,所有敌人,无论是穷凶极恶的山匪,还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全都被活捉。
他们一个个如同风干的腊肉,被挂在林间的枝桠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场面既诡异恐怖,又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滑稽。
墨怀鑫拄着木棒,大口喘着气,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扭头看向被父亲抱着的妹妹,脸上混杂着震惊、后怕与无比的骄傲,他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楠姐儿,干得漂亮!这招够霸气,就叫‘天罗地网’!”
而一直隐藏在战局之外,自以为是黄雀的钱明,此刻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僵硬,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他脸上的布制面具,完全遮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惊骇欲绝。
神鬼之说,他向来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愚夫愚妇的妄想。
可眼前这超出常理、颠覆认知的一幕,却将他引以为傲的世界观冲击得支离破碎。
逃!必须立刻逃!顾不上暴露,也顾不上任务!必须逃离这个怪物!
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沉浸在胜利和震撼之中,悄无声息地向后挪动。
然后猛地转身,将毕生所学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如一只受惊的野兔,拼了命地向着林外黑暗深处窜去。
然而,就在他足尖点地,准备再次发力之际,一股巨力猛地从脚踝传来,将他前冲之势硬生生扼住!
钱明心中一沉,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一根手腕粗细的藤蔓,不知何时已从地底悄然探出,如一条毒蛇,缠住了他的脚踝。
藤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瞬间刺穿了他的靴子和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找死!”
钱明到底是郡主府的精锐,虽惊不乱。
他厉喝一声,反手“呛啷”拔出腰间淬炼过的精钢匕首,内力灌注其上,回身便向那藤蔓狠狠斩去!
“嗤啦!”
不同于金铁交鸣,匕首锐利地切入了藤蔓的纤维中。那藤蔓虽坚韧,却终究敌不过匕首的锐利,应声而断。
钱明脚踝一松,立刻挣脱出来,只留下一圈深可见骨的血痕。
他刚一站稳,还未来得及喘息,一道冰冷的身影已快速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正是殷素,她手中紧握着一根粗重的木棒,眼神里是化不开的仇恨。
“原来是你这死老婆子!”
钱明眼中杀机一闪,再无半点轻视。
他将这突袭归结为对方的诡计,脚下一蹬,身形如电,手中匕首划出一道凌厉的寒光,直取殷素的咽喉!
殷素不闪不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木棒带着沉闷的风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磕向钱明持刀的手腕。
钱明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手腕剧痛,匕首险些脱手。
好个钱明,他临危不乱,借势手腕一翻,匕首由刺转为横削,削向殷素的脖颈。
殷素则矮身下潜,木棒横扫其下盘。
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
钱明的刀法狠辣精妙,招招都是军中搏杀的致命路数。
而殷素的棒法却毫无章法可言,有的只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力量,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大开大合,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砸个粉碎。
数次交锋后,钱明越打越是心惊。
这老女人的力量和狠劲完全不像一个寻常老妇!
他渐渐落入下风,心中已萌生退意。
他虚晃一招逼退殷素,不再恋战,转身便向来路狂奔而去。
只要能逃出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杀他们!
见他要逃,殷素眼中杀意暴涨,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她没有立刻追赶,而是猛地将手中沉重的木棒对准钱明逃跑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投掷出去!
木棒在空中高速旋转,如同出膛的炮弹,呼啸着砸向钱明的后心。
钱明听到背后恶风不善,惊骇欲绝地侧身闪躲,却还是慢了一步。
“噗!”
木棒的末端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肩上,骨骼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钱明惨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在地。
钱明咳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用那只尚有知觉的左臂撑着满是泥泞的地面,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站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彻骨的剧痛,他双腿颤抖着,终于勉强直起了身子。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脚踝便猛地一紧。
几根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坚韧蔓藤,如墨绿色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小腿,并迅速向上蔓延,将他死死地捆缚在原地。
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冰冷的阴影笼罩下来,殷素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嗬……嗬……”
钱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残存的理智被疯狂所取代。
既然横竖是死,那便拉个垫背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趁着殷素走近,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一直藏在袖中的淬毒短匕如毒牙般弹出,直刺殷素的心口!
这是他赌上一切的垂死一击,迅猛而狠辣。
然而,殷素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这致命的锋芒。
在两人交错的刹那,她出手如电,精准地扣住了钱明持匕的手腕,用力一错一折。
“咔嚓!”
骨裂的脆响令人牙酸。
钱明发出一声惨叫,短匕脱手飞出。
但它没有落地,而是被殷素的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攻守之势瞬息逆转。
钱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那柄泛着幽蓝光芒的匕首,此刻正握在敌人手中。
殷素没有给他任何开口求饶或说出遗言的机会。
她面无表情,手腕一翻,那柄本属于钱明的短匕便带着一道冰冷的寒光,闪电般向前递出。
“噗——”
利刃精准地没入钱明的心脏,截断了他所有未尽的话语。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鲜血正迅速染红衣襟。
他眼中的疯狂与怨毒迅速褪去,只剩下彻底熄灭的死寂。
殷素松开手,任由他的尸体被蔓藤吊着,缓缓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