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种田才生冰冷的声音已如细针般刺入雾中：
“我是不是你姑姑的孩子，重要吗？”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重要的是——你应该恨他。他杀了你最爱的姑姑，你不想报仇吗？”
小绿眼神里满是挣扎，：“不，不是这样的……种田君，龙介他……”
“不是故意的？”种田才生轻轻打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可你姑姑已经死了啊。那个从小疼你、照顾你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向前微倾，话语如咒语般钻进小绿的意识：“去吧，去恨他。你的怨恨……应该更加深刻才对。”
陆甚心头一紧——他原以为在现代经历了那些，种田才生对龙介至少该有些许真情，会有所改变才对。
可眼前这一幕，彻底击碎了他的期待。
种田才生终究还是那个种田才生。
难道龙介付出的一切……那些小心翼翼，不求回报的守护，终究还是白费了吗？
就在他心乱如麻时，小绿的眼神已彻底失了焦距。
她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嘴唇机械地开合：
“对……我该恨他……我该恨他的……”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令人心寒的空洞：
“哈哈哈……是他杀了姑姑……是龙介……是龙介啊……”
“小绿，醒一醒！”陆甚来不及多想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他在骗你！别被他的话控制！”
陆甚猛地转向种田才生，声音里压抑着怒意：“种田才生，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恨龙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种田广一郎！龙介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难道龙介的救赎终究是徒劳？他注定要死在这里，成为那个白衣美少年吗？
种田才生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像蒙着雾的死水，不起一丝波澜，随即转身没入浓雾。
陆甚拦不住他只能急切地转向神情混乱的少女，“小绿，别听他的，你明明那么爱龙介！！”
“不！我怎么可能爱龙介！”小绿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交织着痛苦与扭曲的恨意，“他是我的仇人——！”
看着小绿完全陌生的模样，陆甚感到一阵无力。
她明明早就知道真相，也曾真心原谅过龙介。
一定是种田才生用他那诡异的致郁力扭曲了她的心智——这种近乎规则的力量，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小绿！”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陆甚回头，只见龙介正从雾中奔来，脸上写满焦急与担忧。
遭了，现在小绿这么恨龙介，两个人现在碰上，会不会....
龙介看清小绿眼中那陌生而尖锐的恨意时，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龙介……”小绿看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声音却依旧冷漠，“我恨你。”
龙介整个人僵在原地。
“小绿...你不是说不怪我了吗？”
“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小绿明明在笑，眼泪却止不住，“你杀了我姑姑！我怎么可能原谅你？永远不可能！”
她颤抖着抬起手，直指龙介的胸口，一字一顿：“你——是——凶——手——”
陆甚看着他们有情人终成仇人，心里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始终静观其变的富江忽然轻笑一声，缓步上前。
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僵持的两人，声音轻得像一阵耳语：“真是扭曲又美丽啊……被强行扭转的爱意，化作最纯粹的恨。种田才生，倒是比我们还要疯呢。”
陆甚忍不住反驳：“变态还要分高下吗？这有什么好比的！”
他正要上前，却被富海从身后轻轻按住了肩膀。
“甚，”富海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难道你不好奇吗？究竟是爱意更浓烈，还是……恨意更持久？”
陆甚别开脸：“……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这时龙介冲上前想要抱住小绿，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小绿眼中满是憎恶，转身就跑进了浓雾里。
龙介愣了一秒，立刻追了上去：“小绿！等等——”
陆甚下意识也想跟过去，却被富江轻轻拉住手腕。
“你改变不了什么的，”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陆甚心里一惊，“他们的结局，不是早在漫画里就被写好了吗？”
陆甚僵住，猛地回头：“你……你都知道了？！”
富江们……知道自己只是漫画里的人物？知道自己被设定好的命运？
那一瞬间，陆甚心头莫名有些失落。
他们会不会知道无力改变后，就放弃挣扎了？？
他们曾经那样挣扎、反抗，甚至不惜跨越世界去寻找“例外”——
其实他也隐隐希望富江们能成功，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努力改变的富江是生机勃勃的。
如果他们都认命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也会像其他平行世界的富江一样，逐渐失去灵魂，失去生命力，失去……那一点点因他而生的“爱”？
富海垂下眼，声音低低的：“我们看到了那本漫画呢，甚。原来在你眼里，我们一直都只是‘纸片人’而已。”
他别过脸，喉结轻轻滚动，“如果我们……如果真的改变了命运，你是不是就会把我们当成‘人’来看？会不会……有一点点可能爱上我们？”
他眼里那几乎要溢出的难过，真实得让陆甚胸口发闷。
富江也红着眼眶笑起来，那笑容凄楚又美丽：“我们只是两张轻飘飘的纸而已，你又怎么可能爱上一张纸呢？再怎么努力，也挣脱不了命运吧……我们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个笑话？”
陆甚看着他们难得流露出的无助与脆弱，心里又慌又软。
是啊，任谁知道自己的全部人生不过是别人笔下的故事，谁能不崩溃？哪怕是富江……
他忍不住放软声音：“不是的！在我眼里，你们一直都是‘人’！努力一定可以改变的！而且谁又能保证，我所在的世界就是‘真实’的？说不定也是某个更高维度的‘人’写下的故事呢？”
富海感动地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头：“甚，你真好……”
富江却仍低低啜泣：“可是……我们现在真的好迷茫，好痛苦啊。也许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吧，就像龙介和小绿一样……”
陆甚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啊……”
富海抬起泛红的眼眶，低声恳求：“甚，我们不求你马上爱上我们……但你能不能陪着我们，一起去找改变世界规则的方法？如果没有你在，我们一定会自暴自弃的……”
陆甚叹了口气：“……我说不愿意有用吗？”
富海瞬间收起悲伤，斩钉截铁：“没用！”
富江也一秒变脸，嘟着嘴抱怨：“甚，你都不心疼我们了！”
陆甚：“……”
他就知道！这两个戏精，一刻都不能松懈！
他懒得再跟他们扯皮，转身就往龙介离开的方向走。
心里惦记着那两人的状况，他低着头匆匆迈步，没走两步就“砰”地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陆甚慌忙道歉，蹲下去帮对方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
那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很和善，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富江和富海慢悠悠地走过来，富江拿起一个木雕玩偶，歪头端详，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真有意思，可以送一个给我吗？”
男人非常开心：“当然可以！这些就是拿来送人的！”
收拾好后，他给三人都送了一个木雕。
陆甚接过——是个造型有点丑的老头木雕，看上去格外的诡异，他其实并不想要，但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收下。
男人笑着说，他之前一直在南边送礼物，最近才来这个路口，以后每天都会来，欢迎他们重复来领。
呃....一个他都不想要，还重复领？算了吧，这个男人到处送这种东西，真的有人会要吗？
陆甚含糊地说了句“谢谢。”
望着他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陆甚把木雕放进口袋，继续朝龙介离开的方向走去。
富江和富海默默跟在他身后，没有说话。
陆甚在各个路口焦急地寻找，浓雾像是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脚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前方巷口传来压抑的啜泣和击打声。
他快步拐进巷子，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
小绿正发疯般捶打着蜷缩在墙角的龙介，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他护住头部的双臂上。
“都是你的错！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她声音嘶哑，眼泪混着愤怒肆意流淌。
龙介既不还手也不躲闪，只是紧紧蜷缩着，任由她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