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退了出去，厚重的隔音门被关上，将室内与室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锦嫣将程涵毅小心地放在那张宽大的病床上，他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嘴唇发紫，身体冷得像一块冰。
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面爆发，她刚才渡过去的那点本源之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锦嫣神情变得凝重， 她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对准了程涵毅那冰冷发紫的薄唇，吻了上去。
这不是充满情欲的吻， 她的双唇贴上他的，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地渡入他的口中，顺着他的喉咙，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带着灼热的温度，像太阳一般，开始驱散他体内的阴寒剧毒。程涵毅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停止。他苍白的脸上，开始恢复了一丝血色。
随着生命力的流逝，锦嫣的脸色却开始变得苍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种以本源之力救人的方式，对她自身的消耗是巨大的。每一次使用，都意味着她的本源力量的枯竭。
但她没有停下。
她能感觉到，程涵毅体内的那股剧毒非常顽固，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与她的力量进行着对抗和吞噬。 锦嫣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还敢反抗？” 她冷哼一声，不再保留，将体内仅剩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过去！
轰！ 有什么东西在程涵毅体内炸开。那股阴寒的剧毒，在锦嫣霸道而纯粹的生命力面前，节节败退，最终被彻底压制，重新龟缩回他心脏的一角，陷入沉寂。
“唔……” 程涵毅发出一声轻吟，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锦嫣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唇还贴着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中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程涵毅的脑子还有些混沌，但他本能地伸出手，抚上锦嫣的脸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又救了我？”
锦嫣直起身，离开了他的唇。
她用手背随意地擦了擦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阎王爷也不敢收。”
虽然话说得霸气，但她微微发颤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却暴露了她的虚弱。
程涵毅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锦嫣一把按了回去。
“别动。”
“你怎么样？”他抓住她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你为了救我，是不是……”
“我没事。”锦嫣打断他，淡淡道，“死不了。”
她抽回手，转身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程涵毅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医疗室里的灯光很亮，照在她苍白的侧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脆弱的透明感。 这与宴会上那个疯批狠辣，将人吓尿的女王判若两人。
可无论是哪一面的她，都让他心动，让他沉迷。 她救他，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情绪。
那情绪里，有感激，有心疼，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再也无法压抑的，汹涌的爱意。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只出现了短短时日的女人，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原来，所谓的“解毒工具”，早就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成了一个笑话。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只是她的血，她的特殊体质。 他想要的是完整鲜活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锦嫣调息完毕，脸色恢复了一些。她睁开眼，便对上了程涵毅一眨不眨凝视着她的目光。
那目光充满了占有欲和……缱绻的深情。
锦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看什么？”
“看你。”程涵毅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嫣嫣，过来。”
锦嫣没动。
程涵毅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我让你别动！”锦嫣立刻起身，几步走到床边，又把他按了回去。
她一靠近，就被程涵毅一把拉住手腕，顺势带进了怀里。 天旋地转间，锦嫣已经被他紧紧地抱住。
男人的胸膛还带着病后的虚弱，但怀抱滚烫而有力。
“程涵毅，你找死吗？”锦嫣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痛，抱一会儿。”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地蹭了蹭，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嫣嫣，谢谢你。”
锦嫣停止了挣扎，僵硬地靠在他怀里。
“也对不起。”他又说。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让你为我耗费心力。也对不起，让你听到那些难听的话。”
程涵毅的声音闷闷的，“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为我冒险，也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锦嫣沉默了。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诚的。 她活了两百年，见过人心叵测，也见过情深不寿。她早已不相信任何承诺。 可是，被他这样抱着，听着他郑重其事的话语，她的心，竟然不可抑制地软了下来。
“程涵毅，”她轻声说，“你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能感觉到，那毒素非常古怪，不像是自然界的任何一种毒物，反而像是一种……活的，带有诅咒性质的能量。
提到这个，程涵毅的眼神冷了下来。
“是我那位好母亲，送给我的‘礼物’。”
他淡淡地说，“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亲手为我熬了一碗汤。”
锦嫣的身体一僵。 又是这种豪门内部的腌臢事。
“你父亲知道吗？”
“他知道。但他选择了视而不见。”程涵毅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毕竟，在他眼里，只是联姻的产物，一个有污点的继承人。”
更何况，那个女人背后的家族，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锦嫣无法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被至亲之人联手背叛和毒害，是怎样的绝望。 难怪他心思深沉，运筹帷幄。那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点一点磨砺出的铠甲。
“这些年，我靠着各种名贵药材续命，但也只能勉强压制。”
程涵毅抚摸着她的长发，“直到，我查到了你的存在。”
“长生者，拥有世间最纯粹的生命本源。你是我的……唯一生机。” 他没有隐瞒，将一切都摊开在她面前。
锦嫣抬起头，看着他：“所以，如果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就准备等死了？”
“不，”程涵毅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没有等到你，我会在死前，拉着所有害我的人，一起下地狱。”
他的眼中，闪烁着偏执而疯狂的光芒。
锦嫣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指尖描摹着他完美的轮廓，轻声说：“程涵毅，你和我，是同类。”
骨子里，都一样的疯狂，一样的睚眦必报。
程涵毅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是，我们是天生一对。”
与此同时，锦家。
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客厅里，锦鸿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
锦兰和陆兰馨坐在他对面，一个脸色煞白，惊魂未定，一个则满脸阴沉，眼底是压抑不住的嫉妒和怒火。
啪！
锦鸿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紫砂茶具被震得跳了起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怒视着锦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招惹锦嫣！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锦兰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眼泪掉了下来：“大哥，我……我只是想让她在宴会上出个丑，我哪知道她会那么……那么疯！”
一想到锦嫣把吴世豪吓尿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发抖。那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姐姐，那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出丑？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把整个锦家都搭进去！”
锦鸿气得胸口起伏，“吴家完了！程涵毅为了锦嫣，一句话就让一个二流世家在京圈除名！你觉得，如果锦嫣想动我们锦家，程涵毅会不会帮忙？”
锦兰的脸更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好了，整个京圈都知道我们锦家出了个疯子，还和程家太子爷不清不楚！我们锦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锦鸿，你这话就不对了。”
一旁的陆兰馨忽然冷冷地开口，“今天的事，怎么能全怪兰儿？要怪，就该怪那个锦嫣！她失踪三年，一回来就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她根本就没把锦家放在眼里！”
“没错！”锦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附和道，“她就是个扫把星！
大哥，你不能再纵容她了！她现在有程家撑腰，以后还指不定会怎么对付我们呢！”
锦鸿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时，心中的不安就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有预感，锦嫣的回归，将会掀起一场远比吴家覆灭更加可怕的风暴。而他们锦家，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陆兰馨看着锦鸿犹豫不决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随即又换上一副温柔体贴的面孔，走到他身后，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锦鸿，我知道你顾全大局，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了。”
她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锦嫣的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整个锦家。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锦鸿疲惫地问。
陆兰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她凑到锦鸿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既然她是个怪物，那我们就用对付怪物的方法来对付她。你忘了……老宅禁地里的那个东西了吗？”
听到“禁地”两个字，锦鸿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你疯了！那个东西是……”
“是能彻底解决她的东西，不是吗？”陆兰馨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锦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了锦家的未来，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锦鸿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中满是挣扎和恐惧。
一旁的锦鸿志，看向锦老爷子锦世昌说：“爸，你看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