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吧！没时间了！”
周老板疯狂而急促的逼问，如同最后通牒，将巨大的压力瞬间压在了林卫东的肩上。两个选择，看似生路，实则都可能是死胡同。
交出录音带，失去唯一筹码，自己和阿明大概率被灭口。
亲自去交易，更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
但刘主任的电话和“老K”亲自过问带来的压迫感是真实的，周老板的焦虑和狗急跳墙也并非完全伪装。这意味着，对方确实失去了耐心，留给他的时间窗口已经关闭。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赌一把！而第二条路，虽然最危险，却也是唯一一个能将主动权稍微抓回自己手里一点点的选择——至少，他能亲眼看到交易过程，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第二条！”林卫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锐利如刀，“我跟你去交易！但我有个条件！”
周老板没想到他如此快就做出如此危险的选择，愣了一下：“什么条件？”
“告诉我一个录音带副本的确切地点？”林卫东盯着周老板的眼睛，“不。我会告诉你一个地点，但你的人拿到东西后，必须立刻送到交易地点附近，但不能直接带进去。我需要确保东西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或者至少，在我确认阿明安全之前，东西不能直接落到赵德明手里！”
这是他临时能想到的唯一一点保险措施。防止周老板拿到录音带后立刻翻脸，或者赵德明拿到东西后立刻撕票。
周老板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最终咬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地点！”
林卫东报出了一个地址——是之前阿明情妇小丽住处的附近一个公园的特定垃圾桶内壁（这是他急中生智编造的，他根本不知道阿明把副本具体藏在哪里，但此刻必须假装知道）。他赌周老板急于拿到东西，不会立刻深究其合理性。
周老板立刻拿起大哥大，拨通另一个号码，快速吩咐手下前往那个地址取“东西”，并严令拿到后送到西贡村冰厂附近待命，没有他的指示不准靠近。
放下电话，周老板眼神阴鸷地看着林卫东：“现在，可以走了吧？林工，我提醒你，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到时候别后悔！”
“走吧。”林卫东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两人下楼，再次坐上那辆黑色轿车。周老板亲自开车，一路风驰电掣，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两人再无交流。
雨已经小了很多，但夜色更浓。车子驶出市区，道路越来越偏僻，最终在一片荒凉的旧工业区边缘停下。远处，一栋巨大、轮廓狰狞的废弃厂房如同蛰伏的怪兽，在夜色中沉默矗立，那里就是西贡村废弃冰厂。
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偶尔的水滴声。
周老板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再次拿出大哥大，拨通了赵德明的电话，并按了免提。
“赵经理，”周老板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我，周永泉。我和林卫东到了，就在冰厂外面。东西我也带来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要见阿明，人货两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赵德明阴冷的笑声：“呵呵，周老板，效率挺高嘛。行啊，够胆色。那就进来吧，仓库区，最大的那个车间。别耍花样，我看着你们呢。”
电话挂断。
周老板深吸一口气，从手套箱里摸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插在后腰，对林卫东说：“下车。跟紧我。记住，想活命，就别做多余的事。”
两人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如同巨兽大口般的厂房入口。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灰尘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
走进破败的厂区，里面更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某个车间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亮。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按照指示，他们走向那个最大的车间。车间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晃动的灯光和人影。
周老板推开门。
车间内部空间极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机器和杂物。中央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点着几盏应急灯和汽灯，将那里照得一片惨白。
五六个穿着黑色劲装、面色冷厉的男子分散站在周围，手里都拿着砍刀或钢管。赵德明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不知从哪搬来的破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而最让林卫东心头一紧的是——在赵德明身后不远处，一根锈蚀的钢柱上，绑着一个人！
正是阿明！
他垂着头，似乎昏迷不醒，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和淤青，衣服破烂，显然遭受了残酷的殴打。但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还活着！
林卫东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哟，还真来了？”赵德明看到两人，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周老板，林工程师，久仰啊。”他的目光尤其在林卫东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和好奇。
“赵经理，废话少说。”周老板强作镇定，“人你看到了，东西我也带来了。在外面我的人手里。先把阿明放了，东西自然给你。”
赵德明嗤笑一声：“周老板，你当我三岁小孩？放了人，你们还会老实交东西？先把东西拿进来让我验验货。”
“不行！”周老板断然拒绝，“必须先放人！否则免谈！”他知道，一旦东西交出去，他们就彻底没了价值。
赵德明脸色一沉，眼神变得凶狠：“周永泉，给你脸不要脸是吧？”他猛地一挥手。
旁边一个手下立刻上前，狠狠一棍砸在绑着的阿明腹部！
“呃……”阿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抽搐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林卫东和周老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焦急和绝望，似乎想让他们快走，却发不出声音。
“住手！”林卫东厉声喝道，上前一步，“赵德明！东西是我藏的，只有我知道具体位置和真伪！你为难周老板和阿明没用！让你的人退后，我过去验人！只要确认阿明还能走，我立刻让我的人把东西送进来！”
他试图将主动权拉回自己这边，并靠近阿明。
赵德明眯起眼睛，打量着林卫东，似乎觉得有点意思，他摆摆手，让手下稍安勿躁：“小子，有点胆色。行，你过来吧。别耍花样。”
林卫东深吸一口气，在周围黑衣壮汉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被绑着的阿明。
越靠近，越能看清阿明的惨状，林卫东心中的怒火和杀意就越盛。但他死死压制着，脸上尽量保持平静。
他走到阿明面前，蹲下身，假装检查他的状况，低声快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明哥，撑住，一会儿有机会就跑。”
阿明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听懂了。
林卫东站起身，对赵德明大声道：“人还活着，但伤得很重。让周老板先扶他出去，送到车边！我看到他们上车，立刻让你的人去拿东西！”
赵德明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权衡，最终阴笑一声：“可以。周老板，去扶你的人吧。”
周老板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卫东，最终还是走过去，费力地解开绳索，将几乎无法站立的阿明架起来，慢慢向车间门口挪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老板和阿明身上。
林卫东的心脏狂跳，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周老板和阿明一旦安全离开，赵德明绝不会放过自己！而周老板，也未必会守信交出真正的录音带（虽然他交出的也是假的）！
就在周老板架着阿明快要走到车间门口时！
异变陡生！
原本虚弱不堪、几乎挂在周老板身上的阿明，眼中猛然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猛地一个肘击，狠狠撞在周老板的肋下！
“呃啊！”周老板猝不及防，惨叫一声，下意识松手弯腰！
与此同时，阿明如同濒死的野兽，借着反冲力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持刀黑衣壮汉，一口狠狠咬在了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啊！”那壮汉吃痛惨叫，砍刀当啷落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操！动手！”赵德明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吼道！
车间内顿时大乱！
周老板忍着剧痛，猛地掏出后腰的手枪，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指向谁——是扑向敌人的阿明？还是周围涌上来的赵德明手下？
林卫东也动了！他早已看好位置，在阿明暴起的瞬间，他就地一滚，躲到一台废弃机器后面，顺手抄起了地上的一根半米长的锈蚀钢管！
“砰！”周老板终于开枪了，但仓促之下打偏了，子弹打在水泥地上溅起火星！
枪声更是刺激了所有人！
赵德明的手下纷纷挥舞武器冲向周老板和阿明！
阿明虽然悍勇，但毕竟身受重伤，瞬间就被两人扑倒，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
周老板则依托车间门口的杂物勉强躲避，开枪还击，暂时逼退了两个冲过来的人，但手枪里子弹有限，形势岌岌可危！
林卫东躲在机器后，心急如焚！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飞速扫视，突然定格在车间角落里那几个晃动的汽灯上！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他猛地从机器后窜出，不顾一切地冲向角落的汽灯！一根钢管狠狠砸向连接汽灯的油管！
“啪！”油管破裂，煤油瞬间喷洒出来，遇到炽热的灯罩！
“轰！”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并沿着流淌的煤油迅速蔓延！点燃了地上的废油和杂物！
“着火了！”有人惊呼！
混乱进一步升级！火光和浓烟开始干扰视线，人群更加慌乱！
赵德明气急败坏地大叫：“先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林卫东趁乱冲向被围殴的阿明，用钢管狠狠抡在一个打手的后脑！那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他拉起遍体鳞伤的阿明，嘶吼道：“走！”
周老板也被火势逼得连连后退，看到林卫东和阿明汇合，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最终一咬牙，对着追兵又开了两枪（枪声稀疏，显然子弹快打光了），喊道：“从东边侧门走！我断后！”
这一刻，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选择了掩护。
林卫东也顾不得多想，架起阿明，踉跄地朝着周老板指示的东侧小门冲去！身后是熊熊燃起的火光、浓烟、叫骂声、枪声和打斗声！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侧门的瞬间！
“砰！”
又一声枪响！格外清晰！
但这一枪，并非来自追兵的方向，而是……来自侧门外面的黑暗中！
一颗子弹呼啸着擦着林卫东的头皮飞过，狠狠打在他身后的铁门上，溅起刺眼的火花！
林卫东和阿明猛地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侧门外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手里举着一把还在冒着青烟的手枪，彻底堵死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借着车间里蔓延出来的火光，林卫东看清了来人的脸。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