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那伙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没完全消失在寒风里,废料堆旁的气氛却更加紧绷。耿大壮像一堵墙似的挡在前面,粗重的铁棍还杵在地上,他呼出的白气一团团散在冰冷的空气中,眼睛依旧瞪着黄毛消失的方向,保持着十足的戒备。
刘卫东拍着胸口,后怕地凑过来:“操他妈的黄毛,吓死老子了……大壮,幸亏你来得快!再晚点山子非得吃亏不可!”
陈山河没说话,他看着耿大壮宽厚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黄毛揪过的衣领,一种混杂着屈辱、后怕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他不是没打过架,但刚才那种被多人围住、力量悬殊的压迫感,让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光靠狠劲,在这吃人的地方远远不够。
“谢了,大壮。”他声音有些沙哑,走上前,拍了拍耿大壮的胳膊。
耿大壮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凶狠劲儿慢慢褪去,恢复了平时那副有点憨厚的模样,只是眉头还皱着:“他们……为啥找你茬?”
“妈的,还能为啥?”刘卫东抢着回答,愤愤不平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看咱弄了趟废料,眼红了呗!想把这地儿划成他的,呸!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他说着,眼睛却瞟向地上那几段被黄毛慌乱中丢下的铜管,眼神闪烁。
陈山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也是一动。但刘扒皮的怀疑和黄毛刚刚的挑衅,像两盆冷水浇在头上。
“东西别动了。”陈山河沉声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黄毛刚吃了亏,肯定记恨上了。这会儿要是动了,他转头就能去保卫科捅出去,到时候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刘卫东愣了一下,显然有些不甘心,但看看陈山河凝重的脸色,又想想后果,只好悻悻地缩回了念头:“妈的,便宜那帮孙子了……”
耿大壮对铜管没什么兴趣,他只是看着陈山河,瓮声瓮气地说:“山河哥,以后晚上再来,叫上我。他们人多,你一个人吃亏。”
朴实无华的话,却像一股暖流,冲散了周遭的寒意。陈山河看着耿大壮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心里那点因为冒险而产生的恐惧和孤立无援,忽然就被抚平了不少。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刘卫东也凑过来,压低声音:“对!咱仨一起!黄毛那伙人就是欺软怕硬!今天大壮把他吓退了,下次他们未必敢那么嚣张!这废料场又不是他家的!”
危机似乎暂时化解了,但一种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而来。黄毛的出现,意味着他们这条弄钱的野路子,不再隐秘。潜在的竞争和威胁,已经露出了獠牙。
三人没再多停留,迅速离开了废料场区域。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陈山河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耿大壮,他高大的身影在雪地里投下坚实的阴影。又看看旁边眼神活络、时不时四处张望的刘卫东。
第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这三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被拴在了一根绳上。一根悬在悬崖边上、随时可能断裂的绳子。
但也是这根绳子,让他在这冰冷的绝境里,第一次不是独自一人硬扛。
耿大壮那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拳头,不仅仅击退了黄毛,也在他心里砸下了点什么。
那是一种在黑暗泥沼里,终于摸到的、第一块坚硬的石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