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模拟题讨论会上,当周炽和陈知行又一次在一个模型简化问题上陷入僵局时,认为过度简化会丢失关键信息,但复杂化又难以求解。
苏想看着争论的两人,又看了看草稿纸上自己根据姐姐思路推导的一些碎片,犹豫了很久,才极小声地开口:“那个……能不能……”
周炽和陈知行同时停下争论,看向她。
李泽川也挑了挑眉,准备看她又能说出什么高见。
苏想紧张得手心冒汗,指着模型里的一个参数:
“这里……这个变量,其实不是独立的……它和边界条件有隐藏的关联……如果把它看成……看成影子价格……用拉格朗日对偶的思路……是不是可以既保留信息……又能降维……”
她说得磕磕巴巴,术语用得乱七八糟,甚至中英文混杂。
周炽一开始没听明白:
“影子价格?对偶?苏想你说啥呢?”
但陈知行却猛地蹙起了眉,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想草稿纸上那些凌乱的推算,又迅速在纸上写下几个公式。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苏想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探究:“继续说。”
苏想受到鼓励,努力组织语言,把她从姐姐那里听来的、自己琢磨了无数遍的粗糙想法,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周炽也渐渐听明白了,眼睛越瞪越大:
“等等!你这个思路……有点邪门啊!绕开了主问题?从对偶问题切入?哇靠!这脑回路!绝了!”
李泽川虽然没完全听懂数学细节,但看周炽和陈知行的反应,也知道苏想这次似乎真的提出了有价值的东西。
他难得没有立刻嘲讽,只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苏想一眼。
最终,陈知行综合了苏想提供的另类思路,和周炽的巧思,重新构建了模型。
虽然距离完美解决还有距离,但确实打开了一个新的方向。
会议结束时,周炽兴奋地拍着苏想的肩膀:
“可以啊苏想!你这直觉绝了!下次继续保持!”
陈知行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看了苏想一眼,淡淡补充了一句:
“基础还是太弱。思路有价值,但表述和推导一塌糊涂。”
虽然是批评,但比起之前完全的忽视,已经是天壤之别。
苏想低着头,心里却像是有个小火苗,微微地燃烧起来。
她好像……真的能帮上一点忙了?
小组再次开会讨论时,气氛依旧不算融洽。
周炽和陈知行已经构建了一个相当复杂的多目标优化模型,正在争论其中一个约束条件的权重设置。
李泽川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打了个哈欠:
“吵啥吵,反正最后都是小爷我编程实现。你们快点定,代码包我身上。”
周炽没理他,看向一直沉默低着头、对着自己笔记本写写画画的苏想,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苏想?数据预处理部分有什么发现吗?或者……”
他本是随口一问,没抱太大希望。
然而,苏想却抬起头,眼神不像往常那样闪躲,虽然还是有些紧张,却多了一丝笃定。
“我……我对比了往年类似的数据,”
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发现蔬菜需求量不是均匀分布的,和社区人口年龄结构、收入水平显着相关。
老年人口多的社区,对便宜耐储存的根茎类需求大;
年轻白领多的新兴小区,对高价绿叶菜和配送时效要求更高。”
她顿了顿,拿出几张自己手绘的、有些粗糙的图表:
“所以……我觉得在规划路径前,是不是应该先对社区进行聚类分析?
根据不同需求特征划分不同类型,再针对不同类型设计差异化的配送策略?而不是用一个平均模型去套所有……”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用上了小时候算粮票的思路比喻:
“就像……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用同一种车速送,有的篮子怕颠要慢点送贵的,有的篮子结实可以快点送便宜大份的……”
会议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周炽愣住了,看着苏想那几张画得歪歪扭扭却数据关系清晰的图表,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对啊!需求侧异质性!我们之前光优化供给侧路径了,忽略了需求端的差异!
这能大大提高模型的实际应用精度!苏想!你这数据挖得可以啊!”
连陈知行都停下了笔,目光落在苏想的图表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深思。
她这个思路,虽然表述得朴素甚至有些“土”,却直指问题核心,而且具备很强的可操作性和现实意义。
李泽川也挑了挑眉,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多看了苏想两眼:
“哟,状元同学这次不止有直觉,还带上数据支撑了?看来下了点笨功夫啊。”
他的评价依旧带着惯有的嘲讽,但听起来却顺耳了不少。
苏想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激动!她的想法被认可了!
“我……我就是瞎想的……”
她习惯性地谦虚,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瞎想能想到点子上就是本事!”
周炽一拍大腿,兴奋起来,“就这么干!我们先做聚类分析!苏想,你这部分数据再细化一下!老陈,模型结构得调整了!泽川,准备写聚类和后续分类优化的代码!”
因为苏想这个突如其来的、接地气的思路,整个团队的方案方向发生了微调,却变得更加完善和贴近实际。
苏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鼓舞。
她更加拼命了。
白天上课,晚上就扎进图书馆或机房,处理数据,跑简单的统计,对照着编程书籍学习最基础的软件操作。
她依然很慢,会遇到无数问题,有时一个简单的操作出错就能卡她大半天。
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崩溃和绝望。
她记得姐姐的话,像杂草一样活下去。
她开始学着周炽那种遇到难题兴奋的劲头,把每一个小问题的解决都当成一次胜利。
她甚至鼓起勇气,在李泽川调试代码遇到瓶颈时,小心翼翼地指着屏幕上一处她说不出原理但觉得“别扭”的地方问:
“这里……这个数除出来老是怪怪的,是不是因为没取整?”
李泽川一开始不耐烦,但试了一下,发现果然是个隐藏的类型转换bug!
他惊讶地看了苏想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下次苏想再提问时,他的毒舌明显收敛了一些。
陈知行依旧沉默寡言,但他会在苏想提交的数据分析报告上,用红笔勾出几处逻辑不清的地方,旁边标注简洁的修改意见。
这种冰冷的严谨,反而让苏想学到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