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芹仁菜这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半年前,她还是个从熊本来到东京求学的乡下妹子,对未来充满迷茫,然而抵达东京的第一天,她就幸运地遇到了好心的歌桥信竹——他不仅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她暂住一宿,更是带她见到了那个仅凭歌声就支撑她度过校园霸凌时光的精神支柱、唱出《空之箱》的河原木桃香。
之后的一切发展快得超乎想象,她与河原木桃香组建了乐队,经历了几场演出,而后……她和河原木桃香一起生煎了歌桥信竹;就这样三人开始交往后,身为东京爷的歌桥信竹为她所在的“togenashi togeari”(无刺有刺)乐队全员安排好了出道的事务所,还获得那份合约优厚得近乎不真实,让每个成员即使没有任何演出业绩,每月也能稳稳拿到40万日元的底薪。
有了这样的经济保障,井芹仁菜将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象征着她与过去生活连接的存折用快递寄了回去,那本存折承载着熊本家里每月雷打不动汇入的生活费,是父母为她规划的、在东京读补习学校准备自考大学的“正道”生活的基础。
她不寄回去还好,这一寄,远在熊本的家顿时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独自在东京,竟然宣称不再需要家里一分钱的生活费?
在父母传统的认知里,这无异于自断后路,更让父亲井芹宗男双手颤抖、几乎捏不住那薄薄信纸的,是信里那寥寥几句却石破天惊的内容:“我不读大学了,要去乐队出道了。”
在井芹宗男作为教育者的观念里,是脱离了所有既定轨道的疯狂行为,他的女儿在东京究竟遭遇了什么?是不是被什么不好的团体诱骗了?无数的可怕猜测瞬间挤满了他的脑海。
井芹夫妇当即行动,连夜购买了最早一班前往东京的新干线加急车票,然而,当他们按照地址找到女儿租住的那间公寓时,回应他们急切敲门的只有空洞的回响。
重新再次拨打女儿的手机,听筒里依旧是传来的也只有一遍遍无人接听的忙音,他们找到当初的房屋中介,却只得到前台职员一句程式化的回应:“井芹小姐?啊,她已经办理完退租手续了。”
“退租了?!那她现在住在哪里?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
中介职员面对这对焦急的中年夫妇,只能露出爱莫能助的抱歉表情:“非常抱歉,客人之后的住所信息并非我们必须掌握的范围,我们也无权透露,实在不清楚。”
在东京这座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巨大迷宫里,寻找一个刻意躲起来的女儿,无异于大海捞针,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打电话给在老家相对更沉稳的大女儿井芹凉音求助。
与面对父母充满担忧与责备的长篇大论时那种下意识的抗拒和沉默不同,井芹仁菜对姐姐凉音总是多一份倾诉的意愿。手机响起,屏幕上跳出姐姐的名字时,她正和乐队的伙伴们在事务所的练习室里调试新歌的编曲。
看到来电显示,她犹豫了一下,走到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才接起:“喂,姐姐……”
“爸妈收到你的信件都急疯了,跑到东京去找你,结果你退租了?大学也不读了?电话也不接?信里说的又是怎么回事?你现在住哪?”
“对不起,让爸妈担心了……也让你担心了,姐姐。我没事,我真的很好,我现在……住在乐队队员家里,很安全,大家对我都很好。”
(井芹仁菜内心:我没有说谎——她住在河原木桃香那里,而河原木桃香住在歌桥信竹家。)
“队员家?男生女生?安全吗?”
“桃香……是女生。就是……那位,前‘钻石星尘’乐队的主唱河原木桃香。”
她其实并不想提起“钻石星尘”这四个字——这个名号代表着河原木桃香的过去,在她心里,河原木桃香就是“无刺有刺”的、属于她的桃香。
电话那头的井芹凉音显然愣住了。“钻石星尘”……这个名字即便在她不混摇滚圈也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个曾经很出名但后来经历了主唱退队、更换新主唱的乐队。她没想到妹妹竟然和这样的“名人”住在一起,还组了乐队。
“仁菜,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信里说的出道又是真的?”作为姐姐,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保护妹妹,担心她涉世未深被人欺骗。
“不是骗局!姐姐,是真的!我们第一个月的工资已经发出来了,事务所也很正规,合同我们都仔细看过了。而且……我们是真的在认真做音乐,这不是玩闹,是我深思熟虑后选择的道路。”
她将“无刺有刺”乐队的社交账号分享给了姐姐:“这是我们的账号,上面有我们的演出信息和日常分享。”她只是憨直和倔强,并不傻,这个时候绝不能提及歌桥信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姐姐,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不用担心我。”
“可是……爸妈那边……”井芹凉音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就在东京,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你至少得见他们一面,好好说清楚,不是吗?你这样躲着不是办法。”
井芹仁菜沉默了……“我知道了,姐姐。”她最终小声回答:“我会……我会联系他们的。”
挂断电话后,井芹仁菜缓缓吁出一口气,练习室里,河原木桃香弹奏的吉他声隐隐传来,那是她们新歌的旋律,充满了力量与冲破束缚的渴望。
她走回练习室,河原木桃香抬起头,停下了拨弦的手指,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怎么了?”。
井芹仁菜走到自己的麦克风前,无意识地调整着支架的高度:“我爸妈来东京了……他们看到我寄回去的存折和信……找到我们以前合租的公寓,发现我退租了……”
河原木桃香挑了挑眉,放下吉他,走到她身边:“然后呢?吓坏了?以为你误入歧途了?”她语气平淡,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种反应。
“差不多吧……。”
河原木桃香拿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你想走这条路,迟早要过这一关,告诉他们你现在活得比他们想象中更好、更充实,用事实说话比什么都强。”